秋露打湿制车营的木腥味,龙弈刚扶住辆 “双轮粮车” 的车辕 —— 手还没用力,车轴竟 “嘎吱” 响着歪了方向,蹲下身看,轴头竟掉出碎木渣(是掺了三成朽桦木的劣轴,拉不了十里就会断,还会磨坏车轮)。案上的《制车配额册》沾着未干的木蜡,“北境与车林部落共分秋车五十辆(粮车三十辆、载人车十五辆、工具车五辆,均经‘三削三烤’,承重耐用)” 的 “三十辆” 被改成 “二十辆”,篡改处盖着枚仿车林部落的车轮印鉴,而真册按阿婷父亲《制车秘录》该有的 “车纹”(用木蜡调墨,遇露会显淡棕木纹),在这本上只晕开团墨污。
“部落的运粮队呢?” 阿婷突然拽住个擦车轮的杂役,那车轮的辐条竟比标准细了半指,用手晃还能感觉到松动。杂役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今早去拉冬粮的运粮队,到现在没传回消息!还有……” 他指了指车棚,“昨晚入库的五辆粮车,今早少了三辆,地上只留着车林部落的皮靴印!”
苏雅突然往车轴桶跑,药箱撞在车架上发出闷响。她用银簪挑过轴头的木渣,蘸了点检测水,水瞬间从透明变成灰褐(朽木反应):“这轴是朽木做的!承重超三百斤就会弯,拉粮车就是送死!” 她又踹了踹车轮,辐条竟发出空响:“辐条偷了五根!正常该十二根,这轮只有七根,装半车粮就会散!” 她转身看向龙弈,声音发紧:“萧衍不仅想让我们制出废车,还想让部落冬粮运不回寨,逼他们以为是北境私藏好车,故意断他们的活路!”
项云的铁枪突然往车架后一戳,穿粗布短打的 “车吏” 吓得跌坐在木堆旁,怀里掉出的不是刨子,而是张画着车林部落粮囤位置的运粮图。老将军踩住图纸,却见那车吏突然往营外爬:“别信部落的车匠学徒!萧衍抓了他的妹妹,逼他写了假运粮文书,说北境要留着好车自己运粮,让部落来抢车营!”
话没说完,营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赵彻的弓弩营押着个浑身是泥的部落信使冲进来,信使手里攥着张泛黄的文书,纸角都被磨破了:“部落的人往这来了!说拿着这文书就能提车,可…… 可我们部落的运粮文书,从来会在末尾用木蜡画个‘林’字,这张没有!”
赵勇扛着根去年的老车轴赶来,轴身泛着深棕的包浆,敲着还能听见浑厚的闷响:“凌丰,你带两百人去拦部落的人,别让他们真打起来!我守着车棚,谁也不许动新车!”
“不用。” 龙弈突然按住凌丰的枪,目光落在那根老轴上 —— 真车轴能扛住五百斤粮,而今早的劣轴,扛两百斤就弯了腰。他转向阿婷:“取点木蜡,涂在真册的‘车’字上。” 阿婷依言做了,墨字瞬间显露出淡棕木纹,“这才是《制车秘录》的验册法,萧衍只知改数字,却不懂木蜡显纹的门道。”
他又蹲在地上,指着皮靴印:“车林部落的皮靴,靴底会缝六道皮筋防滑,这印子只有四道,是假的。” 突然,他拽过那 “车吏” 的手,指甲缝里竟沾着粮囤特有的谷壳:“你去过粮囤,还见过运粮队头领吧?车林部落的头领,会在车辕刻自己的名号,你手里那根刻着‘石’字的车辕,是从他那抢的?”
车吏脸色骤变,刚要开口,就见苏雅从药箱里拿出个小陶罐:“这是从你身上搜的朽木粉,罐底刻着东齐的‘萧’字,你根本不是车吏,是萧衍的暗卫!”
“不好!” 阿婷突然指向车轮堆,刚才那杂役正往辐条上涂东西,“他往辐条接口涂松脂!看着粘实,一承重就会脱开!” 凌丰的银枪及时挑飞陶罐,杂役怀里掉出块东齐的兵符,符上还沾着木蜡。
申时的日头斜过车营,营外传来欢呼声。凌丰带着部落的人回来,身后跟着被救的运粮队和车匠学徒:“萧衍的伏兵在粮囤旁装成部落人,被我们抓了!他们还想烧粮车,多亏北境的人提前守着!”
制车营里,阿婷正用新硬木重新削车轴,刨刀划过木身,均匀的木纹渐渐显露。老车工们给真车装辐条,每辆粮车的车辕都刻着 “林” 字。苏雅给带伤的运粮队员递麦茶,茶里泡着新晒的麦芽,能解旅途的疲惫。
暮色漫进制车营时,龙弈站在粮车旁,看着结实的车轮映着晚霞,部落的人正试着往车上装粮,车轴稳如磐石。阿婷递来块掺了木薯粉的米糕,咬着清甜:“我爹说,好车要经得住载,好的信任,也要经得住考验。”
龙弈咬了口米糕,清甜里带着木的淡香:“以前总想着拆阴谋、护车营,现在才懂,统一天下不是守着多少辆车、多少根车轴,是让每个部落、每个车匠、每个百姓,都能用着耐用的车,信得过身边的人,知道粮草能运回家,日子能安稳过。车同造,心同载,才是真天下。”
风穿过车营,带着木蜡的淡香与麦茶的暖意。龙弈的铁枪斜倚在车架旁,枪尖映着车轮的木纹,也映着阿婷递来的热茶 —— 茶里飘着粒麦芽,像朵小小的运粮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