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裹着马场的干草香,漫到马厩旁的《马匹调配册》时,龙弈指尖刚抚过 “乌骓马” 的条目 —— 指腹竟蹭到脱落的马毛,册上 “北境与牧原部落共分战马两百匹(乌骓六十匹、汗血八十匹、伊犁马六十匹,均经‘三驯三调’,蹄坚力足)” 的 “六十匹” 被改成 “四十匹”,“三驯三调” 被划成 “一驯一调”,与阿婷父亲《马场秘录》里 “调马需用‘马纹’水印册,墨汁掺马奶,遇雪不晕,真战马耳尖直立、跑时踏雪无声” 的记载相悖。更糟的是,马槽旁的 “乌骓” 刚牵出厩,就蔫头耷脑(是未驯好的野马,易惊跳),场外的运马路线图上 “南牧驿有马夫接应” 被改成 “东荒坡近路”,改痕处沾着未干的马粪,而东荒坡的林子里,已藏着萧衍的人拴的劣马(马身上缠着北境马工的麻布,想嫁祸北境用劣马换部落好马)。
“这调配册和马匹都被动过手脚。” 阿婷蹲在乌骓旁,指尖抚过马耳 —— 马耳耷拉着,没有真战马的直立警觉,她又摸向马蹄,眉头立刻皱起:“蹄铁都松了!我爹说三驯三调的战马,蹄铁嵌得紧实,跑起来步稳,绝不是这副模样,这是有人故意用劣马充数,而且……”
话没说完,苏雅的药箱 “嗒” 地砸在马料旁的木案上。她捏起一把马料,凑近鼻尖闻了闻 —— 只有干草的涩味,没有真马料该有的豆香,再蘸点马料检测水,水瞬间从浅黄变成灰白(无豆料反应),再蘸仓库里封存的真马料,水立刻染成深黄(含豆料反应):“没豆料的马没力气,未驯的马易伤人,萧衍是想让部落以为我们私吞二十匹乌骓,还故意用劣马断你们的战马源,再……”
“再让扮成马吏的人说‘是北境马工换的马,护民军想留着好马自己用,还引你们去坡上丢马’。” 项云的铁枪往马臀上一戳,惊得劣马嘶鸣,老将军拽过个穿皮袍的 “马吏”,袖管里还掉出块东齐禁卫的铜符 —— 符上的 “萧” 字沾着干草,显然刚在马厩待过。
“你根本不是马吏。” 龙弈的目光扫过马吏的手,虽握着马绳,指节却有禁卫握刀的厚茧,不是常年驯马磨出的薄茧(掌心该有马鬃勒出的浅痕),“你驯马时,总往东荒坡的林子瞥,是在等萧衍的人惊跑战马吧?”
马吏脸色骤变,突然往马厩旁的柴房扑去,怀里的火折子刚要点燃堆着的真马料(萧衍计划烧料,嫁祸 “归降者不满分马不均”),就被凌丰的银枪挑飞。枪尖抵住他咽喉时,马吏突然从怀里摸出块马掌铁 —— 上面刻着牧原部落的图腾:“我儿子被萧衍抓了!他逼我改册换马,可我在每匹真战马的马掌里嵌了图腾铁!牧原部落的老牧人认得这记号,知道哪是没被动过的好马!还有……” 他喘着气指了指东荒坡,“我把萧衍劣马的缰绳弄松了,他们牵不住,拦不住运马队!”
马场外突然传来喧哗。赵彻的弓弩营扶着个牵马的部落信使冲进来,马身上还沾着东荒坡的泥土,信使声音发颤:“东荒坡有伏兵!他们穿北境马工服,却用东齐的弯刀!有人喊‘是龙弈让我们在这等,要把好马全惊跑’,我趁他们拦马时跑回来,还有三个老牧人被…… 被围在林子里了!”
赵勇扛着袋真马料赶来,豆香瞬间压过干草味:“凌丰,你带两百人去东荒坡救牧人!我守马厩,别让萧衍的人再换马!”
“不用。” 龙弈突然按住凌丰的枪,目光落在《马匹调配册》的 “马” 字上 —— 真册的 “马” 字笔画里藏着马纹,按《马场秘录》,用马奶一涂会显白霜,而眼前的假册涂了只晕开墨,“阿婷,你去马场的老马槽旁取马奶 —— 真调配册涂了奶,马纹会透出来!”
阿婷踩着马厩的干草跑向老马槽,很快捧着陶罐回来,马奶一涂在备用的真册上,“马” 字笔画里的马纹立刻泛出白霜(假册涂了只剩墨痕)。苏雅这时也蹲在劣马旁起身,举着银簪挑出马蹄里的泥:“这里面掺了东齐的‘绊马粉’,马踩了会腿软,是他们故意加的,想让战马跑不动,好嫁祸我们!”
归降的秦军残部首领这时带着个兵卒冲进来,兵卒手里攥着袋绊马粉,脸色发白:“营里混了萧衍的卧底!他刚想把粉撒进真马料里,还说‘酉时让假马工来惊马’!可刚才老牧人说,这卧底不懂驯马 —— 真战马要顺毛摸,他却逆着来,还问‘为什么马受惊要吹口哨’!”
“抓卧底和调马能一起办。” 龙弈指着真马料,“项老将军,你带三百人去东荒坡设伏,把萧衍的劣马移去荒坡 —— 他们惊不了真战马;赵彻,你带弓弩营帮部落牧人验马,真战马涂奶显白霜,耳尖直立;凌丰,你跟我重订马场规矩,按爹的秘录来,北境、牧原部落、归降者各出两名马工,再加老牧人监督,驯马、喂料、运马全程一起盯,少一方都不能动马!”
酉时的雪刚小些,东荒坡方向传来哨声 —— 项老将军的人押着十几个假马工回来,他们手里的弯刀还沾着干草,甲胄上沾着雪却没见血:“搜出他们带的绊马粉,还在林子里找着被图腾铁标记的真战马,萧衍的人根本分不清哪是好马!”
马场中央突然响起马嘶声。牧原部落的老牧人牵着匹乌骓,吹了声口哨,乌骓立刻直立起身:“那假马吏没骗我们!他不仅嵌了图腾铁,还在真战马的鬃毛上系了红绳 —— 我们部落的牧人都认这记号!”
赵彻这时带着个穿马工服的人过来,那人手里还攥着把逆梳的马梳:“卧底抓着了!就是他逆着梳马毛,被老牧人识破的 —— 他说萧衍还想让我们为了马匹打起来,好趁乱偷运牧原部落的真战马去东齐!”
马场渐渐热闹起来。北境马工帮着给真战马喂料,部落牧人驯马,归降者帮着检查马掌;苏雅在给带伤的牧人递马奶酒,酒里温着颗红枣;凌丰则帮着把真《马匹调配册》挂在马厩最显眼的地方,旁边还贴了张 “驯马口诀”,北境和牧原部落的老牧人一起编的。
暮色漫进马场时,龙弈站在马厩旁,看着运马队的马蹄踏过积雪,真战马的鬃毛在风中飞扬,老牧人正吹着口哨指引方向。阿婷靠过来,手里翻着《马场秘录》,突然笑:“我爹说,马场养的不是马,是让大家能驰骋疆场的底气,是彼此能并肩作战的信任。” 她递来块马奶糕,糕里裹着粒葡萄干 —— 是老牧人刚蒸的。
龙弈咬了口马奶糕,甜香里带着奶香:“以前总想着怎么拆阴谋、护马场,现在才懂,统一天下不是守多少匹战马,是让每个部落、每个马工、每个战士,都能信得过胯下的马,信得过身边的人,能在战场上放心托付后背。马同驯,心同战,才是真天下。”
风穿过马场的马厩,带着干草香与马奶酒的暖意。龙弈的铁枪斜倚在木案旁,枪尖的寒芒映着册页上的马纹,也映着阿婷递来的热茶 —— 茶里泡着新晒的陈皮,刚好衬出马奶糕的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