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桑园的嫩香,漫到蚕匾旁的《桑蚕分配册》时,龙弈指尖刚按在 “南溪部落分桑苗五百株、春蚕种两百纸(均是北境‘金桑种’,吐丝雪白)” 的条目上 —— 册页竟沾着桑叶汁,“五百株” 被改成 “三百株”,“金桑种” 被划成 “普通蚕种”,与阿婷父亲《桑蚕秘录》里 “北境与水乡部落分桑蚕需用‘蚕纹’水印册,墨汁掺蚕沙汁,遇叶不晕,真金桑苗叶尖泛浅黄” 的记载相悖。更糟的是,桑园里待栽的 “桑苗”,刚拔起一株就露着褐根(是掺了三成杂树苗的假苗,长不出肥叶),蚕房里的 “蚕种纸”,展开时竟飘着细碎的蚕蜕(是孵过的旧种,孵不出春蚕),坊外的运苗路线图上 “东河渡有育苗棚接应” 被改成 “北洼塘近路”,改痕处沾着未干的泥水,而北洼塘的田埂上,已藏着萧衍的人堆的杂树苗(堆旁缠着北境桑工的麻布,想嫁祸北境用假苗假种坑部落)。
“这分配册和桑蚕都被动过手脚。” 阿婷蹲在桑苗旁,指尖抚过叶片 —— 叶尖是死绿,没有金桑苗该有的浅黄,“我爹说金桑苗叶尖带金晕,根须雪白,绝掺不了杂树,这是有人故意用劣苗充数,而且……”
话没说完,苏雅的药箱 “嗒” 地砸在蚕匾旁的木案上。她用银簪挑过蚕种纸的蜕屑,蘸了点蚕种活性试剂,试剂瞬间从浅粉变成灰白(无活性反应),再蘸仓库里封存的真金桑蚕种,试剂立刻染成深粉(活性反应):“旧种孵不出蚕,杂树苗喂不了蚕,萧衍是想让部落以为我们私吞两百株桑苗,还故意用假种假苗断你们的生计,再……”
“再让扮成蚕吏的人说‘是北境桑工换的种,护民军想留着好桑蚕自己用,还引你们去北洼塘误农时’。” 项云的铁枪往桑苗上一戳,震得叶片簌簌落,老将军拽过个穿青布衫的 “蚕吏”,袖管里还掉出块东齐禁卫的铜符 —— 符上的 “萧” 字沾着桑叶汁,显然刚在桑园里待过。
“你根本不是蚕吏。” 龙弈的目光扫过蚕吏的手,虽捏着桑叶,指节却有禁卫握刀的厚茧,不是常年侍弄桑蚕磨出的薄茧(掌心该有蚕沙染的浅绿痕),“你分苗时,总往北洼塘的方向瞥,是在等萧衍的人毁你们的育苗棚吧?”
蚕吏脸色骤变,突然往桑园旁的柴房扑去,怀里的火折子刚要点燃堆着的真金桑苗(萧衍计划烧苗,嫁祸 “归降者不满分桑不均”),就被凌丰的银枪挑飞。枪尖抵住他咽喉时,蚕吏突然从怀里摸出片金桑叶:“我女儿被萧衍抓了!他逼我改册换种,可我在每株假苗的根旁埋了真金桑籽 —— 南溪部落的老蚕农认得这籽,知道不是你们的意思!还有……” 他喘着气指了指北洼塘,“我把萧衍堆的杂树苗挪了半片,留了真苗的记号,你们能找着!”
桑蚕坊外突然传来喧哗。赵彻的弓弩营扶着个扛桑苗的部落蚕农冲进来,苗根还沾着北洼塘的泥水,蚕农声音发颤:“北洼塘有伏兵!他们穿北境桑工服,却用东齐的弯刀!有人喊‘是龙弈让我们毁桑苗,不让你们养蚕’,我趁他们拔苗时跑回来,还有四个育苗工被…… 被围在田埂上了!”
赵勇扛着捆真金桑苗赶来,叶尖的浅黄在晨雾里泛着光:“凌丰,你带两百人去北洼塘救育苗工!我守桑园,别让萧衍的人再换苗!”
“不用。” 龙弈突然按住凌丰的枪,目光落在《桑蚕分配册》的 “蚕” 字上 —— 真册的 “蚕” 字笔画里藏着蚕纹,按《桑蚕秘录》,用蚕沙汁一涂,会显绿霜,而眼前的假册涂了只晕开墨,“阿婷,你去蚕房的老蚕沙堆旁取蚕沙汁 —— 真分配册涂了汁,蚕纹会透出来!”
阿婷踩着桑园的软泥跑向老蚕沙堆,很快捧着陶罐回来,蚕沙汁一涂在备用的真册上,“蚕” 字笔画里的蚕纹立刻泛出绿霜(假册涂了只剩墨痕)。苏雅这时也蹲在假苗旁起身,举着银簪挑出杂树苗根的碎屑:“这里面掺了东齐的‘枯根粉’,种下去会烂根,是他们故意加的,想让桑苗全死了嫁祸我们!”
归降的秦军残部首领这时带着个兵卒冲进来,兵卒手里攥着袋枯根粉,脸色发白:“营里混了萧衍的卧底!他刚想把枯根粉拌进真桑苗的土里,还说‘午时让假桑工来烧蚕房’!可刚才老蚕农说,这卧底不懂养蚕 —— 真金桑苗要浇温水,他却用冷水泼,苗叶都打蔫了!”
“抓卧底和育苗能一起办。” 龙弈指着真金桑苗,“项老将军,你带三百人去北洼塘设伏,把杂树苗移去荒田 —— 萧衍的人毁不了真苗;赵彻,你带弓弩营帮部落蚕农验苗验种,真桑苗叶尖泛黄,真蚕种试剂显粉;凌丰,你跟我重订桑蚕规矩,按爹的秘录来,北境、南溪部落、归降者各出两名桑工,再加老蚕农监督,育苗、分种、运苗全程一起盯,少一方都不能动桑苗!”
午时的日头刚穿透晨雾,北洼塘方向传来哨声 —— 项老将军的人押着十几个假桑工回来,他们手里的弯刀还沾着泥土,甲胄上沾着草汁却没见血:“搜出他们带的枯根粉,还在田埂上找着被金桑籽标记的假苗堆,萧衍的人根本分不清哪是真苗!”
桑园中央突然响起摘叶声。南溪部落的老蚕农举着片金桑叶,在日头下照得透亮:“那假蚕吏没骗我们!他不仅埋籽,还在假种纸的角上剪了小缺口 —— 怕我们孵错种!”
赵彻这时带着个穿桑工服的人过来,那人手里还攥着把冷水瓢:“卧底抓着了!就是他用冷水泼真苗,被老蚕农识破的 —— 他说萧衍还想让我们为了桑蚕打起来,好趁乱偷运南溪部落的丝绸去东齐!”
桑蚕坊渐渐热闹起来。北境桑工帮着栽真金桑苗,部落蚕农展开真蚕种纸,归降者帮着挑杂苗;苏雅在给带伤的蚕农递桑叶茶,茶里泡着新采的嫩芽;凌丰则帮着把真《桑蚕分配册》挂在桑园最显眼的地方,旁边还贴了张 “养蚕口诀”,北境和南溪部落的老蚕农一起编的。
暮色漫进桑蚕坊时,龙弈站在蚕房旁,看着夕阳把桑苗的影子拉得很长,真蚕种纸在暖光里透着活性,老蚕农正小心翼翼地往匾里铺桑叶。阿婷靠过来,手里翻着《桑蚕秘录》,突然笑:“我爹说,桑蚕坊种的不是桑、养的不是蚕,是让大家能靠着手艺过日子的盼头。” 她递来块桑果糕,糕里裹着粒芝麻 —— 是老蚕农刚蒸的。
龙弈咬了口桑果糕,甜香里带着桑叶的清润:“以前总想着怎么拆阴谋、护桑园,现在才懂,统一天下不是守多少株桑苗、多少纸蚕种,是让每个部落、每个桑工、每个蚕农,都能信得过手里的苗、眼前的人,能安心等着蚕吐丝、丝成绸。业同兴,心同盼,才是真天下。”
风穿过桑蚕坊的桑林,带着桑叶香与茶的清甜。龙弈的铁枪斜倚在木案旁,枪尖的寒芒映着册页上的蚕纹,也映着阿婷递来的热茶 —— 茶里泡着新晒的陈皮,刚好衬出桑果糕的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