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利斯坦爵士的禀报,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丹妮莉丝和周浩心中激起涟漪。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判断:这个时间点出现这样一个“身份特殊”的俘虏,绝非偶然。
“带他上来。”丹妮莉丝的声音恢复了女王的冷静与威严。
很快,四名无垢者士兵用一副担架抬着一个人进入议事厅。担架上的人面色惨白如纸,左臂和胸口缠着厚厚的、被血浸透的绷带,呼吸微弱。但当他被放下时,那双因失血和疼痛而有些涣散的眼睛,却努力地聚焦,扫过王座上的丹妮莉丝和她身旁气质迥异的两位顾问——东方的周浩和西方的侏儒提利昂。他的目光在周浩身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混杂着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探究。
“丹妮莉丝……陛下,”拉扎罗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但他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带着一丝将死之人的坦然,“感谢您……赐予我说话的机会。”
“拉扎罗将军,”丹妮莉丝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直接点明了他的身份,“你的时间不多,最好有足够价值的情报,来换取你想要的。”
拉扎罗艰难地扯出一个苦笑,鲜血从嘴角渗出:“陛下,我的命……如今一文不值。但我带来的消息,关乎弥林,乃至整个奴隶湾……甚至您那位东方顾问的……存亡。”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然后抛出了石破天惊的消息:
“陛下,您以为击败了我们这支联军,就赢了吗?不……这仅仅是序曲。一场真正毁灭性的风暴,正在东西两个方向同时酝酿。”
“东方,”他看向周浩,眼神中带着警示,“魁尔斯的香料王公们,不能容忍您打破奴隶贸易的根基。他们派出的不止是金钱,还有一位来自阴影之地的巫师。据说,他的法术能侵蚀灵魂,甚至……控制或杀死龙。”
“西方,”他的目光又转向丹妮莉丝,充满绝望,“他们派出的使者,携带重金,正在前往瓦兰提斯的路上!目的是游说那座最强大的奴隶城邦,组建一支以‘黄金团’为核心的庞大联军,从海上给予弥林致命一击!”
大厅内一片死寂。瓦兰提斯!黄金团!阴影巫师!这三个名字,每一个都代表着足以颠覆局面的巨大威胁。丹妮莉丝的手指微微收紧,提利昂也放下了酒杯,脸色凝重。
“你为什么要背叛你的雇主?”提利昂尖锐地发问,打破了沉默。
拉扎罗惨然一笑:“雇主?在魁尔斯人眼里,我们渊凯、新吉斯,不过是消耗您力量的炮灰和试探的棋子!这次惨败,他们不会救援,只会清洗我们这些‘无能者’。我已经没有退路。我只想用这个情报,换取我和我少数忠诚部下的性命,以及……在弥林庇护下苟活的机会。”
拉扎罗被带下去严密看守和医治后,议事厅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
晨光刺破云层,将弥林巨大的金字塔染上一层稀薄的金色。然而,这份宁静却脆弱得如同琉璃。昨夜的情报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女王执政厅的每个人心头,而另一种更为隐秘的腐蚀,已然在城墙的阴影下悄然滋生。
提利昂·兰尼斯特独自站在金字塔高处的露台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的边缘。他俯瞰着脚下渐渐苏醒的城市:无垢者的巡逻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市场开始聚集起稀疏的人流,一缕缕炊烟从贫民区的屋顶升起。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诡异。
“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才是最致命的。”他喃喃自语,想起了君临,想起了那些在肮脏小巷和酒馆里像野火一样传播的流言。他太熟悉这种把戏了——当你的敌人在正面战场难以取胜时,他们就会选择攻击你最脆弱的地方:人心。
…………
情报带来的凝重气氛还未散去,另一种无形的攻击便如同瘟疫般在弥林城内蔓延开来。
最初只是在跳蚤窝最肮脏的角落里,几个醉醺醺的前奴隶主家仆在窃窃私语:“听说了吗?那位‘解放者’……她父亲是疯王伊里斯!想要放火烧死全城人的那个!龙之血脉里流淌的就是疯狂!”
“龙母是疯王伊里斯之女!血脉里只有毁灭!”“她根本不在乎弥林人,只在乎她的怪物!”“那个东方人是带来灾祸的邪魔,他用妖术控制女王和龙!”
很快,流言如同被风吹散的种子,落在了市场的每一个摊位前。“她只在乎她的龙!我们对她来说算什么?不过是她向铁王座进军路上的垫脚石!”“那个东方人……对,就是女王身边那个……我听说他会邪术!是他蛊惑了女王,那些龙才听他的!他是带来灾祸的灾星!”
这些话语恶毒而精准,利用着人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对未知力量的排斥。一些原本对丹妮莉丝感恩戴德的自由民,脸上也开始出现了疑虑和不安。集市上的交易变得冷清,人们交谈的声音压低,眼神中多了几分闪烁和警惕。
…………
战争的阴云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心头的短暂寂静中,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议事厅沉重的镶铜大门被再次推开,打断了尚未平息的肃杀之气。
总管瑞茨纳克·莫·瑞茨纳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微微喘着气,圆胖的脸上堆满了一种混合着忧虑与谄媚的复杂神情。他先是飞快地瞥了一眼王座上的女王,又迅速低下头,小步快趋而入,仿佛带来了另一种看不见的、却同样令人不安的威胁。
“陛下,”他搓着肥短的手指,语气沉重,“民心……似乎有些浮动啊。一些无知的民众,容易被谣言蛊惑。他们担心……担心陛下您的统治,会像……呃……像龙焰一样,带来毁灭,而非新生。”
丹妮莉丝听着这些汇报,紫色的眼眸中寒冰凝结。
…………
就在流言愈演愈烈之际,联军的使者再次高调地出现在弥林城下。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而是带着一小队盔甲鲜明的护卫,在众多弥林市民和双方士兵的注视下,如同演员登台般,朗声宣读了战书。他的声音洪亮,确保城墙上下都能听见:
“丹妮莉丝·坦格利安!你自封女王,号称打破镣铐。但你的统治,敢用安达尔人古老的律法来检验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墙上的守军和下方聚集的市民,语气转为激昂:
“依据自英雄之纪元流传下来的权利,我们向你发出‘十子审判’的挑战!我们各派十名骑士,在诸神和世人的见证下决斗,至死方休。胜者赢得一切,败者付出所有。”
他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决心,也带着一丝嘲讽:
“如果你拒绝这项公正的传统,选择躲在城墙后,依赖你那喷火的怪兽……那就证明你毫无荣誉可言,只是个依赖魔物的暴君。你的所谓‘自由’,不过是另一副铁铸的镣铐!”
这番话,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丹妮莉丝统治合法性的核心。城下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金字塔的方向。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丹妮莉丝端坐王位,面沉如水。周浩静立一旁,眼神深邃,仿佛在计算着无数种可能。提利昂则焦躁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十人对十人?”提利昂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尖锐得像玻璃刮过石板,“真是打得好算盘!他们明知道我们经历围城和内部动荡,顶尖的战士数量有限!这根本不是什么公平决斗,这是赤裸裸的消耗战!他们一定有什么阴谋,想一个一个地耗死我们最精锐的将领和无垢者军官!”
巴利斯坦爵士眉头紧锁,老骑士的荣誉感让他内心挣扎:“提利昂大人所言极是,这确是阴谋。但……陛下,使者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发出挑战。若我们断然拒绝,他们必然会将‘怯懦’、‘不公’的帽子扣在我们头上。城内本就浮动的民心,恐怕会彻底倒向对方。我们好不容易建立的威信,将荡然无存。”
乔拉·莫尔蒙沉声道:“我们可以出战!但十人……风险太大。巴利斯坦爵士、灰虫子、我,或许再加上几位无垢者百夫长……但凑足十人,且都有必胜把握,很难。”
丹妮莉丝感到一阵无力,敌人的阳谋让她进退维谷。她看向周浩:“你怎么看?”
周浩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丹妮莉丝身上,声音平稳而有力:“提利昂大人看到了陷阱,巴利斯坦爵士看到了后果,乔拉爵士评估了实力。他们都对。拒绝,我们会失去人心,未战先败。接受十人对决,则正中敌人下怀,可能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他向前一步,语气变得斩钉截铁:“所以,我们不能按照他们的剧本走。我们必须接受挑战,但要改变规则。将‘十人对决’,变为‘五人对决’!”
“五对五?”提利昂眼睛一亮。
“没错。”周浩分析道,“五人,是我们能派出的最强阵容的极限,可以确保质量。减少人数,也减少了变数和不必要的牺牲。我们可以对外宣称:弥林珍视每一位战士的生命,不愿进行无谓的消耗,故以五场对决定胜负,更显高效与公正。这既能接下战书,又能打乱对方的部署,将主动权夺回一部分。”
巴利斯坦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五人对决……如果人选得当,确有胜算。这或许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战略方向定下后,下一个问题就是:这五个人选谁?
“第一人,周浩大人,您必须压阵。”提利昂毫不犹豫地说,“您是应对对方未知阴谋的关键。”
周浩微微颔首,当仁不让。
“第二人,巴利斯坦爵士,您的经验和威望无人能及,能稳定军心。”
老爵士郑重行礼:“愿为陛下效死。”
“第三人,乔拉·莫尔蒙爵士,您的勇武和忠诚历经考验。”
乔拉抚胸躬身:“我的剑永远为您而出,陛下。”
“第四人,灰虫子,无垢者的纪律和效率,是决斗场上的利器。”
灰虫子以拳击胸,无声地表示接受。
“那么,第五人……”提利昂摸了摸下巴,目光扫过在场的一些勇猛但未必顶尖的将领,最终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陛下,我需要推荐一个……不那么讲究荣誉,但绝对确保能为我们赢得一场胜利的人选。”
“谁?”丹妮莉丝问。
“波隆。”提利昂吐出这个名字,“那个跟我一起来的佣兵。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贪财、怕死、毫无骑士精神。但正因如此,他在决斗场上会无所不用其极,活下来并且赢,是他唯一的信条。我们需要这种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人,去对付那些可能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而且,我了解他,只要佣金给够,他可靠得很。”
丹妮莉丝沉吟了一下。使用一个佣兵,确实有违常理,但提利昂的分析不无道理。她看向巴利斯坦和周浩,见他们没有反对,便做出了决断:“好。就由你负责与他谈妥条件。巴利斯坦爵士,由你统筹决斗的一切事宜。”
最终,丹妮莉丝站起身,她的目光扫过她的顾问和将领,声音清晰而坚定,传遍整个议事厅:
“他们想用阴谋和恐惧逼我们就范,那我们就在他们选择的战场上,用实力和智慧迎头痛击!提利昂大人,由你与使者交涉,接受挑战,但规则改为‘五骑决胜’!败者,需如约臣服,若有反复……”
她的眼中闪过龙焰般的光芒:“……龙焰之下,绝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