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渐渐浸染了曹县的青石板路。
“迎客来” 酒店二楼的大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围坐在圆桌旁的众人。
谢机抚着花白的胡须,目光扫过眼前新收的八位弟子,声音带着长者的温和:“诸位,明日卯时三刻,我等便启程返回全真派山门。今日且在此休整,明日也好养足精神赶路。”
众人纷纷应诺,几名年轻弟子的目光中透着对未来的期许与好奇。
桌上早已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酱牛肉的香气混着阳春面的蒸汽,在暖黄的烛光里氤氲开来。
就在此时,雅间的门被推开,李文星一身月白道袍走了进来,脸色依旧带着几分不耐,袖口处似乎还残留着此前试武时的淡淡血渍。
新收的八位弟子各自落座,除了化名 “李春” 的李俊儒、“兰水寿” 的澜涛,还有神情倨傲的叶满山、温婉的肖雪吟,以及另外四位来自不同地方的武者。
最让李文星脸色一沉的,是坐在对面的青衫男子 —— 黄春右,正是此前与他发生冲突的那位。
众人开始用餐,席间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唯有李文星闷头扒饭,筷子戳得瓷碗叮当响,显然还在为前日的失利耿耿于怀。
就在此时,坐在李俊儒身旁的原兰兰忽然放下手中的汤勺,鹅黄裙角轻轻扫过凳脚的铜环,一双清澈的眼眸看向李俊儒和澜涛,带着疑惑开口:“李春师弟,兰水寿师弟,方才考核的时候,为何你们二人在幻境中的情景,我们在八卦镜上始终看不到呢?其他人的可都清清楚楚。”
她的声音清脆,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李俊儒夹着面条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抬眸,唇边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原师姐,我二人也不知是何缘故,或许是那幻境太过玄妙,镜花水月,本就难测吧。”
他说话时,指尖不经意地蹭了蹭鼻尖,素白衣襟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干净。
“还有这事?” 李文星猛地抬起头,筷子 “啪” 地拍在桌上,豆瓣酱溅出几滴,落在桌布的暗纹里。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在李俊儒泛着微光的袖口和澜涛腰间那柄骷髅纹剑柄上来回扫视,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审视。
“你们二人莫不是藏了什么屏蔽幻境的法器?否则为何唯独你们的情景无法显现?”
澜涛闻言,搁下手中的酒碗,一头蓝发在烛火下划出冷冽的弧度,他挑眉看向李文星,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哦?李师兄竟有如此慧眼,能瞧出我二人藏了法器?” 他指尖轻叩桌面,木桌发出沉闷的回响,“不错,我二人确实有‘作弊道具’,不知李师兄想如何‘收’去?”
“你!”
李文星 “嚯” 地一声站起身,他怒视着澜涛,胸口剧烈起伏。
“李师兄好大的威风。” 对面的黄春右忽然轻笑出声,笑意直达眼底,“说来也奇了,那八卦镜未曾测出李兄兰兄作弊,谢长老也未曾察觉,偏偏李师兄不在现场,却能断定他们二人作弊,还敢当着谢长老的面如此质问,可见李师兄在全真教的地位非同一般啊。”
这番话如同利刃,直戳李文星的痛处。
李文星猛地转头,气势汹汹地盯着黄春右:“此事与你何干?你又在此嚣张什么!若不是之前我状态不佳,你当真能伤得了我?”
黄春右闻言,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李师兄如今也只能靠嘴硬了么?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说我进不了全真教?如今又当如何?”
提及之前的争执,李文星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又羞又怒,胸口剧烈起伏,却偏偏无言以对。
席间气氛一时尴尬至极,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咳咳 ——” 谢机见状,连忙拄着木剑站起身,剑穗轻轻扫过黄春右肩头,语气带着长者的威严与缓和,“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争执。我看李春与兰水寿绝非作弊之人,至于八卦镜为何照不出他们的幻境,待回山之后再从长计议便是。如今你们既入了全真教,便是同门师兄弟,当以和为贵,团结一心才是。”
老人一番打圆场,众人这才不再与李文星计较,气氛渐渐缓和下来,重新开始交谈。
唯有李文星一人坐在原位,黑着脸生着闷气,独自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再也不与任何人搭话。
而坐在角落的叶满山,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那份高傲的性子,比起李文星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翌日清晨,薄雾笼罩着曹县的官道。
谢机骑着一匹灰毛骡子走在最前方,木剑悬在鞍边,随着骡子的步伐轻轻晃动,发出清越的声响。
李文星则板着面孔跟在其后,一身月白道袍被晨露打湿了些许,显得有些狼狈。
路上,李文星时不时对身旁几个新入门的弟子呼来喝去,语气严厉:“步子走齐了!莫要东倒西歪,成何体统!”
那几个新弟子深知李文星资历较老,不敢得罪,只得唯唯诺诺地应着,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步伐,活像奴仆一般。
李文星虽对新弟子颐指气使,却也清楚黄春右不好惹,便也没有去招惹他。
而叶满山依旧独自一人走在队伍的左侧,一身玄色劲装与晨雾融为一体,始终沉默寡言,不与任何人交谈。
李文星最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还高傲,见状便策马靠近,开口问道:“喂,你是哪里的人?”
然而叶满山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依旧我行我素地走着。
见他如此无视自己,李文星不由得有些恼怒,开始搬出大道理来:“大家如今都是师兄弟,你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是何道理?进了全真教,那是你修来的福分,若总是这等模样,日后定会得罪教中其他弟子,于你自身又有何好处?”
叶满山终于微微抬了抬眼,目光淡漠地扫了李文星一眼,却依旧没有开口。
李文星见他还是不理睬,更是气愤:“你既然如此看不起全真教,又何必来参加考核?”
叶满山闻言,冷哼一声,声音清冷如冰:“不过是路过曹县,听闻全真教在此考核,又言考核甚严,便想着来试一试,见识一下这所谓的名门大派。如今看来,考核也不过如此,教出的弟子更是让我大失所望。”
这番话一出,不仅李文星脸色铁青,就连前方的谢机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叶满山也太过狂妄了些。
李文星眯了眯眼,问道:“既然你如此高傲,那你又是何门何派的人?”
叶满山淡淡道:“无门无派。”
李文星怒极反笑:“你这无门无派的山野之人,也敢如此嘲讽我全真教?我还以为你是何来历显赫之辈,原来不过如此!”
他上下打量着叶满山,嘲讽道:“你既无门无派,想必是出自哪个武道世家吧?是哪个小家族的子弟?”
叶满山停下脚步,冷冷地瞥了李文星一眼,吐出三个字,声音不大,却如惊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响:“家父,叶梵天。”
“叶梵天” 三字一出,全场瞬间寂静无声,连空气中的薄雾似乎都凝滞了。
李俊儒正牵着马缓步前行,闻言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叶满山,眼中满是震惊。
谢机胯下的骡子更是倒退了几步,蹄铁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的火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叶满山身上,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看似狂傲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