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穿透瓦雷利亚常年不散的薄雾，为这座拔地而起的晨曦之城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沐青站在晨曦之城的最高墙垣上，双臂环抱胸前，俯瞰着下方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
巨大的石块被黑曜石部族的战士们以一种近乎艺术的方式切割、搬运、码放。不再是过去那种纯粹依赖蛮力的粗暴施工，他们的动作中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协调与韵律。
“进度比我预想的快了至少30%。”沐青自言自语，脑海里的芯片立刻给出了精确的数据流。
【根据当前施工效率，‘晨曦之城’一期主体工程预计可提前17.4天完工。建议领主大人准备好庆功宴，以提升领民凝聚力。菜单推荐：烤焰尾豪猪配新发芽的世界树嫩叶沙拉。】
“庆功宴？我上哪给你变个厨子出来？”沐青翻了个白眼，视线落在不远处正指挥着一队族人加固地基的黑曜身上。
他走了过去，沉重的脚步在黑曜石铺就的城墙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黑曜。”
黑曜闻声转身，岩石构成的身躯微微躬下，这是一个新出现的、代表尊敬的动作。“神。”他那由岩石摩擦发出的声音，似乎也比以往要清晰、圆润一些。
“干得不错。”沐青习惯性地想拍拍他的肩膀，但考虑到对方的身高和材质，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指着远处一道正在合拢的拱门，“那边的跨度是不是太大了？我担心承重会有问题。”
这只是他随口的一个问题，按照以往的经验，黑曜只会回答“遵从您的指令”或者“立刻加固”。
然而，这一次，黑曜沉默了片刻，那双闪烁着微光的眼睛凝视着远方的拱门，然后用一种缓慢但条理分明的语调说道：“神，您的担忧是对的。单纯的拱形结构，在承受侧向压力时，的确存在风险。尤其是在……‘热胀冷缩’效应下。”
沐青的眉毛猛地挑了起来。
热胀冷缩？这词儿是你一个异世界石头人该懂的吗？
“我们讨论过。”黑曜似乎看出了沐青的惊诧，补充道，“在祈祷时，世界树的光辉……给予了我们一些……知识。我建议，在拱门两侧增加飞扶壁结构，将穹顶的侧向推力传导至下方的基座。就像这样……”
说着，黑曜伸出那只巨大的、由无数黑色晶体构成的岩石手指，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画出了一个虽然粗糙但结构清晰的建筑草图。那上面清晰地标注了飞扶壁、立柱和拱顶的力学关系。
沐青彻底愣住了。他盯着地上的草图，又抬头看看黑曜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内心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我靠……你这Npc不但升级了AI，还他妈的自带dLc知识包了？”
他压下心头的巨浪，顺着黑曜的思路追问：“那材料呢？飞扶壁对石材的抗压和抗拉伸强度要求都很高。”
“是的。”黑曜点头，“普通的黑曜石脆性太大。但是，在城东的采石场，我们发现了一种伴生矿脉。那种岩石在经过世界树泉水的浸泡后，韧性会大幅增加。我们称之为……‘月光岩’。”
沐青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智慧觉醒了，这是……创造力。他们开始自己命名，自己发现问题，自己寻找解决方案。
他的视线越过黑曜，投向更广阔的工地。他发现，那些曾经只会埋头干活的石人，此刻彼此之间有了更多的互动。两个负责打磨石块的族人会时不时停下来，用手指比划着，似乎在交流如何能让石块的接缝更完美。一队负责运输的族人，领头的那位会发出一种奇特的、类似口哨的低沉啸声，用以统一所有人的步伐节奏。
最让他惊讶的是那些石人小孩。他们不再呆滞地站在一旁，而是学着大人的样子，用小石块堆砌着迷你的城墙和塔楼。一个女孩甚至用一种发光的苔藓，在自己的小作品上点缀出了星星点点的“窗户”。
他们……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文明”了。
沐青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骄傲，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们不再是只会执行命令的工具，他们正在成为拥有自我意志的“人”。这对晨曦之城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但对于他这个唯一的“神”而言，未来又会增添多少变数？
“很好。”沐青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压下了所有思绪，“就按你说的办。黑曜，从今天起，你就是晨曦之城的总工程师。”
黑曜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构成他嘴巴的裂缝再次微微上扬。这一次，弧度比上次更加明显。
“为了……您。”他低沉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种新生的、名为“荣耀”的情感。
……
半个月后，晨曦之城的上城区域宣告完工。一座宏伟的领主府邸矗立在城市的最高点，紧邻着那棵已经生长到百米之高的世界树。府邸通体由最顶级的“月光岩”打磨而成，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银辉，庄严而不失优雅，墙壁上还雕刻着黑曜石部族……不，或许现在应该称他们为“新生族”了，他们所创造的精美花纹。
今天，是沐青正式搬入领主府的日子。
他没有搞什么盛大的仪式，只是简单地将自己那点可怜的家当从之前的临时营地搬了进来。府邸内部空间极大，穹顶高耸，光线透过巨大的窗户洒下，在光滑的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世界树散发的清新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但沐青无心欣赏这些。他穿过空旷的大厅，径直走向府邸后方的圣园。那里，是世界树的根系所在，也是艾瑞亚沉睡的地方。
巨大的世界树下，那个由翠绿藤蔓和柔光构成的茧，依旧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透过半透明的光壁，可以看见艾瑞亚安详的睡颜。她的脸色红润，呼吸平稳，身上所有狰狞的伤口早已愈合，肌肤光洁如新，甚至比受伤前更多了几分圣洁的光辉。
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睡着了的完美艺术品。
可她就是不醒。
沐青伸出手，轻轻触碰着世界树粗壮的树干。一股温和、磅礴的意念立刻涌入他的脑海，带着亲昵与喜悦。
“她不是好了吗？”沐青在心中发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焦躁，“身体数据我天天看，比我还健康。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世界树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自己的“语言”。随后，一股更加柔和的意念传来，像一阵悲伤的叹息。
【她的躯壳，已经新生。】
【她的灵魂，却选择沉沦。】
沐青眉头紧锁：“什么意思？说人话！”
【她所经历的恐惧，在她心中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深渊。】世界树的意念化作一幅幅模糊的画面，传入沐青的脑海。那是艾瑞亚的视角——无尽的黑暗，狰狞的怪物，利爪撕裂血肉的剧痛，以及被抛弃的绝望。
【醒来，意味着要再次面对那个充满恐怖的世界。】
【沉睡，则能拥有永恒的安宁。】
【是她自己，不愿意醒来。】
沐青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着光茧中那个娇小的身影，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可以一拳打爆山脉，可以手撕巨龙，可以从一片废墟中建立起一座城市。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唤醒一个……不想活下去的灵魂。
他不是心理医生，更不懂什么创伤后应激障碍。在他那个简单粗暴的世界观里，活下去是本能，变强是唯一的路。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一拳砸在身旁的石栏上，坚硬的月光岩应声出现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
他烦躁地在原地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猛兽。
“难道就没办法了？”他不甘心地问。
世界树的光芒微微闪烁。
【心之壁垒，唯有心之钥匙方能开启。】
【或许……另一个坚韧的灵魂，能为她带来一线光明。】
沐青脚步一顿，他没太明白这句神神叨叨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这件事，急不来。
他走到光茧前，隔着那层薄薄的光壁，静静地看着艾瑞亚。这个曾经骄傲叛逆的坦格利安公主，此刻脆弱得像一件易碎的瓷器。
“喂。”他低声说，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见，“外面没那么糟。我建了一座很不错的城市，很安全。等你醒了，分你一个带阳台的房间。”
光茧里的女孩，一动不动。
沐青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有些战斗，注定比面对怪物更艰难。
在沐青为艾瑞亚的状况而烦恼的同时，他一手缔造的族群，正在经历着一场脱胎换骨的蜕变。这场蜕变，以一种静默而又震撼的方式，在世界树的光辉下日夜不停地进行着。
最初的阶段，是“石”的褪去。
每天清晨与黄昏的祈祷，是整个族群雷打不动的仪式。他们会聚集在世界树下，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站着，沐浴在从树冠上洒落的、如同液态翡翠般的光芒中。
就在这光芒的洗礼下，奇迹发生了。
他们那身坚硬、粗糙的黑曜石外壳，开始变得干燥、脆弱。一阵微风吹过，就会有细密的黑色粉尘从他们身上剥落，如同风化的岩石。这些粉尘落在地上，便会被世界树的根须迅速吸收，化为养料。
这个过程并不痛苦，反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盈感。
一个年轻的族人，名叫埃隆，是第一个完成初步蜕变的人。在一次祈祷中，他手臂上的石壳成片地裂开，露出了下面全新的“皮肤”。
那是一种介于象牙白与月光银之间的颜色，细腻、光滑，带着一种温润的光泽。围观的族人们发出了压抑的惊呼，那是他们重新获得声带后，第一次集体表达震惊。
埃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臂，那不再是沉重的岩石，而是充满了生命弹性的血肉之躯。他试着握了握拳，能清晰
地感受到肌肉收缩时传来的力量，指关节弯曲时细微的皮肤褶皱，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皮肤下温暖地流动。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活着”的真实感，如同一道闪电，轰然贯穿了埃隆的整个意识。
他抬起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自己新生的手臂。
温热，柔软，富有弹性。
指尖传来的触感不再是岩石碰撞的坚硬与冰冷，而是一种细腻到让他战栗的真实。他甚至能分辨出自己指腹上独一无二的纹路。
“啊……”
一个干涩、沙哑，却充满了人类情感的音节，从他的喉咙里挤了出来。他想哭，却发现自己还不太会运用这具新身体的泪腺。他想笑，嘴角却只是笨拙地抽动。
他的变化，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涟漪。
“看！埃隆！”
“他的……壳……掉了！”
“那是什么？是……肉？”
新生的话语，带着生涩与惊奇，在人群中此起彼伏。紧接着，更多奇迹开始上演。
“咔嚓……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世界树下连成一片，如同春天冰河解冻的交响。一个个族人身上的黑曜石外壳开始龟裂、剥落。黑色的粉尘漫天飞舞，又被世界树柔和的光芒牵引着，缓缓沉降，融入大地。
粉尘之下，展现出的是一具具崭新的躯体。他们高挑、纤细，四肢修长，皮肤呈现出象牙白或月光银的色泽，仿佛由最纯净的月华凝聚而成。他们的头发不再是岩石的结晶，而是化作了银色、白色
埃隆的惊呼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呜咽。他笨拙地活动着新生的手指，感受着指甲划过掌心时那微弱的痒意。一种名为“感觉”的洪流，冲垮了他数百年来由麻木构筑的堤坝。
他不是唯一一个。
“看……看我！”一个女性族人颤抖着举起自己的手，黑曜石的外壳像破碎的蛋壳一样从她手臂上滑落，露出下面细腻光洁的肌肤，“它……在发光。”
那不是错觉。在世界树柔和的辉光映照下，他们新生的皮肤都泛着一层淡淡的、如同月华般的银辉。
“咔嚓——”
“噼啪——”
碎裂声此起彼伏，汇成了一首惊心动魄的交响曲。黑色的粉尘弥漫开来，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沉入大地，仿佛这片被诅咒的土地正贪婪地回收着它施加了数百年的枷锁。
一个接着一个，曾经的石人褪去了沉重的伪装。他们茫然地看着彼此，看着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们拥有了高挺的鼻梁，线条柔和的下颌，以及一对对尖俏的、如同新月般的耳朵。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的眼睛。那不再是岩石中偶然迸发出的微光，而是清澈明亮的眼眸，颜色各异，有的是深邃的夜空蓝，有的是剔透的琥珀金，倒映着彼此重获新生的身影。
孩子们是最先适应变化的。他们好奇地拉扯着自己银白色的头发，用新生的声带发出清脆的笑声，在人群中追逐嬉戏。一个刚刚“破壳”的小女孩，踉跄地扑进一个同样刚刚恢复人身的男人怀里。
“爸爸？”她用生涩的、带着不确定的童音呼唤。
男人僵硬地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小小身躯。他的记忆还是一片混沌，但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本能让他伸出双臂，笨拙地将女儿抱紧。他感受着女儿身体的温软，感受着她细微的呼吸。一种滚烫的情感从他死寂了数百年的胸膛中涌出。
他哭了。无声地，泪水顺着他那张俊美却茫然的脸庞滑落。
黑曜是最后一个完成蜕变的。作为族群的领袖，他承受的诅咒似乎也最为深重。当最后一片黑曜石甲片从他脸颊剥落时，他露出的面容，俊美得如同神只的雕塑。他的身形比其他族人更加高大，银色的长发在微风中飘动，宛如流动的月光。
他环顾四周，看着喜极而泣、相拥庆祝的族人们。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早已忘记了该如何表达如此复杂的情感。最终，他只是缓缓地转身，面向那棵给予他们新生的世界树，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
沐青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堪称魔幻的景象。
他扛着一头刚猎杀的、体型堪比小型卡车的六足地行龙，哼着不成调的动漫歌曲，心情相当不错。可当他绕过最后一堵城墙，看清世界树下的场景时，嘴里的歌声戛然而止。
手里的地行龙尸体“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烟尘。
沐青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看到了什么？
一大群……coSpLAYER？
上百个身材高挑、银发尖耳、穿着破烂（毕竟石壳碎了，衣服也没了）的男男女女，正围着他的宝贝世界树，又哭又笑，又蹦又跳。
“我操？”沐青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狩猎太累出现了幻觉，“什么情况？我的石人呢？我那支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的施工队呢？被这帮白毛给拐卖了？”
【警告。领地内出现未知智慧种族。数量：137。威胁等级：评估中。】脑海里，芯片冷静地发出警报。
【建议领主大人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最优攻击方案：利用‘风暴战斧’的离心力，制造范围性AoE伤害，预计可在3.7秒内清场。】
“清你个头！”沐青在心里骂道，“你没看出来他们没恶意吗？”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飞速搜索，很快锁定了一个最高大的身影。那身形，那气场，虽然外表天差地别，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黑曜？”沐青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那个银发男人闻声转过身，深邃的蓝色眼眸看向沐青。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迈开长腿走了过来。他的步伐还有些不适应，但每一步都沉稳有力。
他走到沐青面前，微微低下头，用一种清朗却略带生涩的嗓音说道：“领主。”
沐青彻底傻眼了。他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黑曜2.0版”，感觉自己的cpU快要烧了。这……这他妈也太帅了吧？这颜值，直接拉去拍精灵王子都不用化妆。
“你……你们……”沐青指着他，又指指他身后那群男男女女，舌头有点打结，“这是……集体整容了？还是……进化了？你们把石头壳……蜕了？”
这时世界树在沐青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