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金人巷夜宴，众心归一处
金人巷最大的广场“流霞坪”今夜被装点得格外辉煌。无数灯笼与悬浮的光符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数十张八仙桌错落有致地摆放开来，中央的主桌更是气派非凡。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食物香气，混合着酒浆的醇厚与水果的清新，构成了一曲属于盛宴的交响前奏。
神策将军景元，身着常服，少了几分战场杀伐之气，多了几分儒雅随和。他立于主位前，手持玉杯，声音清朗，清晰地传遍全场：
“诸位！”
喧嚣的广场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目光汇聚于此。
“罗浮仙舟，承蒙星穹列车、朱明贵客、曜青友朋，以及各方豪杰厚爱，共聚此演武盛典。”景元目光扫过凌曜、瓦尔特、飞霄等人，含笑致意，“连日奔波，诸事繁杂。今夜，暂放职责，不论刀兵，只享清欢。此方烟火，愿与诸位同赏。愿友谊长存，武运昌隆！满饮此杯！”
“满饮！”
气氛瞬间被点燃，众人齐声应和，举杯共饮。无论是云骑军士、十王司判官，还是星际来客，此刻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笑意。
“将军说得真好！”青雀不知何时已溜到主桌附近，正拿着一块酥饼吃得开心，小声对身边的停云嘀咕，“总算能放松下了，你都不知道太卜司最近有多……”
她的话戛然而止，一股熟悉的、带着低气压的寒意从身后袭来。青雀僵硬地转过头，只见符玄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捧着一杯加了双份糖的珍珠奶茶，粉色的眼眸正“死亡凝视”着她。
“青、雀。”符玄一字一顿。
“太…太卜大人！您也来了！真是…真是太好了！”青雀头皮发麻。
景元见状，笑着打圆场：“符卿，既来之则安之。公务暂搁，今夜你我也需‘与民同乐’才是。”停云也机灵地起身，挽住符玄的胳膊，巧笑道：“符玄大人，快来坐下嘛~您可是罗浮的顶梁柱，怎能缺席？正好，青雀代表罗浮年轻一辈，我代表朱明未来同仁，陪您好好说说话。”
符玄被两人半推半就按在座位上，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和手中甜腻的奶茶，又瞪了青雀一眼，终究是叹了口气，算是默许了这番“绑架”。驭空坐在一旁，看着这熟悉又略显陌生的停云如此游刃有余，心中那份离别的沉重，也在宴席的热络中消散了不少，她主动向凌曜举杯：“凌总监，停云日后，便拜托您与朱明多加照拂了。”
凌曜举杯回敬，神色温和：“驭空司舵放心，停云是伙伴，非是下属。”
另一边，飞霄正拎着一坛烈酒，目光炯炯地看向凌曜：“凌曜小子，来来来，陪姐姐我喝个痛快！”
凌曜还未答话，景元便悠悠开口：“飞霄，莫要胡闹。凌总监尚且年少，岂能饮烈酒？”他指了指凌曜手边特制的、泛着气泡的琥珀色饮料，“以此代酒，心意到了便可。”
飞霄撇撇嘴，但也没坚持，豪爽地抓起凌曜递来的那杯“无酒精饮料”：“行！有意思的玩意儿，有酒香却没酒劲？尝尝！”她仰头灌了一大口，眼睛一亮，“嘿！味道不错！”
凌曜笑了笑，目光却瞥见身旁的云璃。她正望着热闹的人群，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与期盼。凌曜瞬间明了，她是在想爷爷怀炎。
“想去请怀炎将军一起来？”凌曜低声问。
云璃眼眸瞬间被点亮，用力点头，带着些许恳求：“可以吗？爷爷他一个人……”
“当然。”凌曜微笑。他心念微动，头顶一抹难以察觉的灰芒一闪而逝，【愚者假面】的力量悄然运转，作用于规则层面。同时，一个与他本体无二的分身留在座位上，气息完美衔接。而他的本体，已在【愚者假面】的遮掩下，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席位。
岸波白野似有所感，指尖微不可查地在桌下一点，一缕灵子波动覆盖在凌曜的分身之上，进一步模糊了那极其微弱的命途能量差异。云璃感激地看了白野一眼，轻声道：“谢谢白野姐姐。”
白野回以平静温柔的微笑。
不多时，凌曜便去而复返，身边还跟着一位身穿普通工匠服、气息平和如寻常老者的怀炎。在【愚者假面·万千归一】的规则扭曲下，怀炎的存在感被极大削弱，即便有人看到他，也会下意识地觉得只是一位面善的老匠人，不会将他与威震朱明的将军联系起来。
“云璃丫头，凌曜小子，没白疼你们。”怀炎乐呵呵地，任由凌曜虚扶着走来。快到主桌时，他却轻轻挣脱，故意板起脸，“行了行了，老夫还没老到需要人搀扶的地步！”这话既是暗示凌曜不必暴露他身份，也带着长辈的矜持与调侃。
怀炎的到来，景元和飞霄第一时间便心领神会。三位仙舟将军隔着人群，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皆看到彼此眼中的笑意与感慨。他们遥遥举杯，一切尽在不言中。目光最终落回正被云璃满足地拉着坐下、并亲手为他布菜的凌曜身上，那目光中，是前辈对后来者“知行合一，行仁慈王道”的深深敬佩与认可。
云璃看着爷爷坐在了不远处一张不起眼的桌子旁，心满意足，夹起一块鲜嫩的“游麟脍”送到凌曜嘴边，柔声道：“曜，尝尝这个。”
凌曜从善如流，享受着未婚妻的体贴。
“哼，无聊的热闹，低效的信息交互方式。”小黑塔，依旧是那副毒舌模样，但那双改造后与人类无异的美眸，却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尤其是那些她数据库里未曾详细记录的传统仙舟美食。
凌曜看了她一眼，忽然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她的额间。【悖论引擎】的力量与概念编织悄然发动，一股暖流瞬间包裹住小黑塔的偶体。光芒流转间，那冰冷的机械质感迅速褪去，皮肤变得温润柔软，发丝也更具生机，甚至连体内模拟的循环系统都变得更加真实——她此刻从里到外，都与真正的人类少女别无二致。
“你做什么？！”小黑塔一愣，感受着全新的、无比真实的触觉、嗅觉甚至味觉，忍不住惊呼。
“看你那人偶身体不顺眼，顺手改造一下。”凌曜轻描淡写，“这样记录‘人类感官数据’，不是更直观吗？”
“你！多管闲事！”小黑塔正要反驳，忽然，她眼神一空，随即变得更加深邃锐利，气质陡然提升——是大黑塔的本尊意识上线了。
“……有趣。”大黑塔（借助小黑塔之口）活动了一下新的手指，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杯壁冰凉与果汁甜香，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惊异，“将灵子构筑体与悖论概念结合，完美模拟甚至超越原生人类生理结构……凌曜，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意外’的数据。”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在景元、飞霄、怀炎（尽管隐藏了，但她能感知到那股隐晦的磅礴力量）、凌曜等人身上停留，“不过，你说得对。如此多令使层级的存在共聚一堂，放下身份与民同乐的场景，确实罕见。这本身，就是一份极其珍贵的‘宇宙社会学’样本。”
她居然没有立刻下线，反而端起一杯果汁，饶有兴致地品尝起来，意识显然打算“驻留”片刻，亲身参与这场她原本不屑一顾的宴会。
宴会气氛愈加热烈。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白露小姐！您怎可在此等喧闹之地，快随我回去！”
只见龙师松烟带着两名随从，面色不虞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向正躲在丹恒身后，抱着一盘鸣藕糕大快朵颐的白露。
白露吓得一缩，龙尾都耷拉下来。
丹恒眉头微蹙，上前一步，将白露护得更紧。
景元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目光淡淡地扫向松烟，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松烟龙师，今日盛宴，四方宾朋皆在。白露小姐于此，与友同乐，我很放心。莫要扰了诸位雅兴，可好？”
飞霄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酒坛“咚”一声放在桌上，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清脆的咔吧声，似笑非笑地看着松烟。
松烟被景元的目光和飞霄毫不掩饰的威胁慑住，额头瞬间冒出冷汗，气势全无，只得躬身道：“是…是下官唐突了。将军…诸位，尽兴，尽兴……”说完，便带着人灰溜溜地快步离去。
白露长舒一口气，对丹恒和景元投去感激的目光。丹恒看着白露，心中思绪微动。龙师们的管控始终是个隐患，或许……未来可以请凌曜帮忙，让白露能更自由地生活在景元庇护下，或者……去朱明？他看着不远处正与云璃低语的凌曜，又看了看身边正互相拍照、与仙舟众人笑闹的列车组成员，脸上露出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释然轻松的微笑。有这些伙伴在，真好。
“帕姆好可怜……大家都去玩了，只留下帕姆一个人在列车上打扫卫生……没良心的家伙们……”星穹列车上，列车长帕姆正一边用力拖着地，一边委屈地碎碎念。
就在这时，帕姆的手机响了，是凌曜通过丹恒嗯手机发来的通讯。片刻后，一道温和的力量跨越空间，笼罩了帕姆。帕姆只觉得身子一轻，一个与它一模一样的分身便出现在了金人巷流霞坪的宴会现场！
“帕！这是？！”帕姆分身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闻着诱人的香气，惊喜地蹦跳起来，“是凌曜乘客做的吗？帕姆真是太感动了！大家都没有忘记列车长帕！”
“帕姆！”三月七第一个发现，惊喜地跑过来，一把抱住毛茸茸的列车长，“你怎么来了？太好了！”
穹也凑过来，塞给帕姆一块最大的蛋糕：“列车长，尝尝这个！超级好吃！”
瓦尔特和姬子相视一笑，心中暖意融融。
宴会的气氛因帕姆的到来再掀高潮。托帕坐在稍远一桌，抚摸着身边的账账，微笑着记录着这一幕。藿藿小口吃着美食，听着尾巴大爷在脑海里嚷嚷“那边桌的烤岩羊看起来更香！”，既害怕又有点向往。李素裳和桂乃芬在外围，终于找到了一个好角度，桂乃芬的直播镜头将这场和谐盛景传递出去，景元也大方地接受了简短采访，表示罗浮已从建木之乱中恢复，欢迎各方友人。
椒丘在后厨帮忙协调，确保菜肴供应。貊泽隐在暗处，看着自家将军飞霄和景元、凌曜谈笑风生，喝着那“有酒味没酒劲”的饮料，庆幸不已——总算不用担心将军酒后“舞剑”拆房子了。彦卿则被景元推出去挡了几轮敬酒后，脸色微红地回来猛喝果汁，引得众人善意的哄笑。灵砂也安静入座，代表着丹鼎司的祝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推杯换盏间，身份隔阂消弭，种族差异不再。云骑军与十王司判官互相敬酒，星际和平公司的高管与仙舟的工匠交流见闻，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与仙舟的本土居民笑作一团。
凌曜坐于中心，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面。左边是温柔为他布菜的云璃，右边是静静为他斟茶的白野。景元与怀炎低声笑谈，飞霄正拉着瓦尔特讲述征伐步离人的旧事，符玄也被青雀和停云逗得嘴角微扬，大黑塔（借助小黑塔之身）正认真地记录着每一种食物的味道数据，丹恒与白露、穹、三月七、帕姆在一起，笑容轻松……
月色如水，流淌在金人巷的飞檐翘角与璀璨灯火之上，将所有人的身影与欢笑融为一体。
此夜，此景，此人。
便是凌曜行走万界，所欲守护的“此刻安宁”之一。
盛宴未散，温情长存。而在那灯火照不到的深邃黑暗里，一双猩红的狼眸，正死死地盯着这片光明，獠牙暗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