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幽径偶遇与毫厘之巅
范马勇次郎那一声蕴含着惊怒与极致疑惑的咆哮，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涟漪远远超出了物理声音的范畴，在整个嵩山特殊的气场中荡漾开来。
下方演武场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片刻的静音键。奥利巴眉头紧锁，粗壮的手臂肌肉无意识地绷紧，他无法理解是什么能让那个范马勇次郎露出近乎“失态”的表情。刃牙捂着仍在嗡鸣的耳朵，胸腔内气血翻腾，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父亲的注意力第一次如此彻底地被另一个未知的存在吸引走，甚至超越了对他的碾压快感。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滋生。
而在这片躁动的中心，勇次郎本人却已收敛了那爆裂的怒吼，只是站在原地，一双兽瞳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反复扫视着那片空无一人的断崖，以及更远处幽深的山林。他的表情变得深沉而专注，那是一种猎人发现了前所未见的神秘猎物踪迹时的极致兴奋与警惕。他不再理会身后的刃牙和奥利巴等人，仿佛他们已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有趣…太有趣了…”他低声自语，嘴角咧开一个狰狞而充满探究欲的笑容，“不是‘气’，不是‘劲’…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身形一动，竟不再停留，如同鬼魅般朝着感知中那丝诡异余味消散的方向追索而去，留下现场一群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格斗家。
与此同时，远离喧嚣的另一条山径上。
凌曜缓步而行，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拨弄了一下路边的杂草。山径幽静，古木参天，阳光透过浓密的叶隙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草木清气，与山下演武场的浮躁判若两个世界。
他看似随意漫步，眼中那水色的菱形瞳孔却以极低的频率微微闪烁，无声地记录、分析着周围的一切：土壤的成分、空气的流速、远处微不可闻的诵经声、乃至弥漫在空间中那属于千年古刹的独特“场”。【概念解构】无时无刻不在被动运行，将世界转化为他所能理解的信息流。
就在他经过一株姿态奇崛的古松时，一个平和苍老的声音，如同这山风般自然响起，毫无征兆，却又丝毫不显得突兀：
“山下的热闹，不入小友之眼吗？”
凌曜脚步未停，甚至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神色，只是微微侧头。只见古松之下，一位身着朴素灰布麻衣、须发皆白、脸上布满岁月沟壑的老人，正坐在一方天然石凳上。他面前摆着一套粗陶茶具，正慢条斯理地斟着茶，热气袅袅升起。老人身形干瘦，看起来弱不禁风，仿佛一阵山风就能吹倒，但他坐在那里，却仿佛与这株古松、这片山岩、乃至整个嵩山的脉动融为一体，无比和谐。
凌曜的瞳孔中，数据流瞬间加速。
【概念解构启动…目标：人类男性…年龄估值：146岁…生物能量等级：极低（表象）\/？？？（无法探测）…肌肉强度：低于标准值…协调性：100%…与环境的共鸣度：99.7%…悖论系数：极高…警告：目标存在逻辑冲突，初步解析失效…启动深度分析…】
“吵闹的杂音太多，有用的信息太少。”凌曜停下脚步，语气平淡，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尤其是裁判席上，某些人点钞票的手指，可比他们点评武学的嘴巴利索多了。那‘业务水平’，倒是值得‘称赞’一下。”凌曜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老人——郭海皇，斟茶的手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嘴角那丝温和的笑意都未曾改变，仿佛听到的只是“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闲谈。
“哦？还有这等事？”郭海皇轻轻将一杯茶推至石桌对面，示意凌曜坐下，“老朽年纪大了，耳背眼拙，倒是让小友见笑了。不过，朽木虽多，良材亦藏。只盼莫要让真正的明珠蒙尘才好。”
凌曜毫不客气地在石凳上坐下，却没有去碰那杯茶。他的目光落在郭海皇那干枯如树枝的手指上，眼中数据依旧在疯狂刷屏，试图破解那看似平凡的躯体内蕴含的奥秘。
“明珠蒙尘？”凌曜轻笑一声，“我只希望正赛的时候，能多几个稍微结实点的‘玩具’，别都是些一碰就碎、连让我稍微‘认真’一下都做不到的瓷娃娃。那样的话，这趟旅途可就太过无趣了，老爷子您说呢？”他话语中的含义不言自明——现在的参赛者，大部分连让他提起兴趣的资格都没有。
郭海皇终于抬起头，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看向凌曜。就在目光接触的刹那，凌曜感到周围的空间仿佛微微扭曲了一下，并非物理上的，而是一种感知上的错位。老人眼中没有锐利的精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能包容万物，也能看透万物。
“小友的‘眼力’，似乎非凡。”郭海皇缓缓道，“方才山下，范马先生似乎动了无名之火？老朽虽耳背，却也听到了一声不太平静的吼声。”
“谁知道呢？”凌曜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或许是被山间的野蜂蜇了一下脚踝？毕竟再完美的东西，也难免会有些意想不到的小‘瑕疵’，不是吗？”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并再次隐含了挑衅。
郭海皇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那皱纹如同菊花般舒展开来。他没有追问，而是慢慢放下了茶杯。
“蜂蜇蚁咬，亦是自然之理。”他说着，那只刚刚放下茶杯的、枯瘦的右手，看似极其随意地、慢悠悠地抬了起来，仿佛只是要拂去胸前的一片落叶，朝着凌曜放在石桌上的左手手腕轻轻“搭”去。
这一“搭”，看似缓慢无力，甚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颤抖。但在凌曜的视觉中，却瞬间爆发出海量的警告！
【警告！检测到超高精度能量操纵！】
【警告！目标动作轨迹无法预测！存在多种悖论路径！】
【分析失败！建议启动【模因摹写】或【悖论剧场】…】
凌曜眼中菱形光芒一闪，却没有启动任何复刻能力，而是心念微动，瞬间将杰森模板的纳米幽灵恶灵之力凝聚于左手手腕之上——并非攻击，而是转化为一种极致的、冰冷的“绝对防御”与“死亡停滞”感。他要以这纯粹外来的、非此世的力量，来试试这此世技巧巅峰的“精度”！
郭海皇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凌曜手腕皮肤的刹那，动作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他感受到的，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气劲”，而是一种…纯粹的“无”。一种冰冷的、死寂的、拒绝一切生机与能量流动的、如同绝对零度般的“存在”！
他的“劲”，他那足以渗透万物、控制微尘的“精度”，在触碰到那层无形屏障的瞬间，竟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并非被抵消，也非被弹开，而是被那种力量直接“否定”了其存在的基础！仿佛他的技巧在面对一种根本性的“规则”差异时，暂时失去了用武之地。
然而，郭海皇毕竟是郭海皇。一击无效，其手指并未强行突破，也未收回，而是就着那极其微小的停顿，指腹如同羽毛般，以一种人类视觉无法捕捉的极高频率，在离凌曜手腕皮肤尚有半毫米不到的极微距离上，轻轻一“拂”。
就这一“拂”，凌曜手腕上那层由杰森之力构成的冰冷防御，虽然未被突破，但其表面流转的能量模式，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至极却又精密无比的力量瞬间“读取”了亿万次！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中正平和的“意”，穿透了能量的阻隔，轻轻触碰了一下凌曜的本体意识，一触即收。
整个过程发生在百分之一秒内。在外人看来，只是一位老人慈祥地想拍拍年轻人的手，而年轻人似乎有些拘谨，并未让老人真正碰到。
郭海皇的手缓缓收了回去，重新端起了自己的茶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凌曜手腕上那冰冷的杰森之力却仍在微微震荡，反馈着刚才那匪夷所思的接触。他的【概念解构】终于捕捉到了一些碎片化的信息：【技巧：未知…能量运用：近乎零消耗…作用方式：信息层面接触…评价：超越现有分析模型…】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
半晌，郭海皇才缓缓吁出一口气，看着凌曜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好奇。
“老朽活了百余载，”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叹，“自认见识过天下诸般武学、各种气劲。刚猛无俦的，阴柔诡谲的，浩然正大的，毒辣刁钻的…乃至范马先生那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狂暴之力，都算有所认知。”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凌曜的手腕上，虽然那里空无一物。
“但小友你这般…冰冷、死寂、纯粹到仿佛不属于‘生’之范畴，甚至能隐隐排斥老朽这‘微末之技’的力量，却是头一遭见。”郭海皇轻轻摇头，语气中竟带着几分纯粹的探究欲，“它似乎…自成一体，迥异于此间一切常理。有趣，当真有趣。”
凌曜闻言，脸上的玩世不恭终于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新玩具般的、极度兴奋的神色。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位老人，是真正“理解”了他力量一丝本质的人。
“看来这次大赛，”凌曜站起身，语气恢复了之前的轻松，但眼底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会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一点。”
郭海皇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只是慢慢品着杯中已微凉的茶。
凌曜转身，继续沿着幽静的山径向下走去。他知道，经过刚才那毫厘之间的无声交锋，他在某些真正强者眼中的“势”，已然不同。
而在他身后，茶桌旁的郭海皇，直到凌曜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林荫深处，才轻轻放下茶杯，目光投向云雾缭绕的山巅，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异数已至…这场大擂台，终究是躲不过去了。也好，也好…”
山风拂过，松涛阵阵，仿佛在回应着老人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