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小考的日子终于到了。
考场设在平日里用来授课的大殿里，数百名弟子按照顺序盘膝而坐，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张矮几，上面放着笔墨和一张空白的答题卷。
气氛算不上多紧张，毕竟只是一次小考，大部分弟子都抱着平常心来对待。
除了两个人。
一个是林菲菲，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素雅的白裙，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学霸”的自信光环。她坐得笔直，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微笑，时不时还会朝着萧天的方向投去一个“看我表现”的鼓励眼神。
另一个就是江年。
他从走进大殿的那一刻起就同手同脚，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游离状态。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面前那张空白的卷子，感觉自己仿佛在面对一张死亡判决书。
昨晚被陆屿川按着闻了一晚上的草药，虽然那些味道都还残留在记忆里，但一想到要把那些味道和图鉴上那些鬼画符一样的名字对应起来，他就一个头两个大。
完了完了，他肯定要垫底了。
江年欲哭无泪，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等成绩出来后，林菲菲会用怎样一副“惋惜”的嘴脸来“安慰”他了。
“时辰到！考核开始！”
随着监考长老一声令下，数百个装满了各色草药的玉盘被用法术送到了每个弟子的面前。
考核正式开始。
一时间大殿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大部分弟子都皱着眉头，拿起面前的草药看看闻闻，再对照着脑子里的记忆艰难地在卷子上写下答案。
林菲菲则显得游刃有余，她几乎连看都不用仔细看，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一眼便能立刻提笔写下对应的名字和药性，速度快得惊人。
她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剧本里写得清清楚楚，这次小考就是她这个“穿越者”崭露头角的第一步！她将以无可匹敌的优势拿下第一名，让所有人都对她这个“博学”的女子刮目相看！
而那个炮灰江年则会因为交白卷而成为全宗门的笑柄。
到时候她再去“安慰”一下他，展现一下自己的“善良”，简直完美！
林菲菲一边写一边忍不住用得意的眼神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江年。
然后她愣住了。
只见江年根本没有像其他弟子那样拿起草药仔细观察。
他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
他就那么盘膝坐在那里，微微仰着头，挺翘的鼻尖在空气中……轻轻地一下一下嗅着。
那模样活像一只正在分辨风中气味的小猫。
他在干什么？
放弃治疗，开始当场睡觉了吗？
林菲菲嗤笑一声，觉得江年果然是个扶不上墙的笨蛋美人，便不再关注他继续奋笔疾书。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江年的世界里此刻正上演着一场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盛大气味交响乐。
当那些草药的味道飘过来时，他的脑海里自动就浮现出了昨晚的场景。
——这个味道清新里带着一丝丝凉意，像哥哥的指尖，闻着很舒服，让人想睡觉。哦对了，哥哥说这个叫“凝神草”。
——这个味道有点冲，酸酸的，像打翻了的醋坛子，讨厌。哥哥说这玩意儿叫“断肠藤”，有毒。
——还有这个！这个味道很特别，暖洋洋的，像午后晒过的被子，还带着一点点……哥哥抱着他时身上那股清冽冷香的味道。他记得这个，这是“归元花”，闻起来最安心了。
他根本不需要去看那些草药长什么样。
猫的本能让他对气味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而陆屿川昨晚那场蓄谋已久的“气味标记教学”更是将这种本能发挥到了极致。
三百种草药的味道早就已经和陆屿川的气息以及那种被全然包裹的安心感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他甚至不需要去回忆那些拗口的名字。
只要闻到味道，答案就自动浮现在了脑海里。
于是大殿里就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大部分弟子都在抓耳挠腮、苦思冥想。
林菲菲在行云流水、奋笔疾书。
而江年则闭着眼睛一脸陶醉地嗅来嗅去，然后想也不想地拿起笔就在卷子上写下了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很快，半个时辰就到了。
“停笔！收卷！”
长老一声令下，所有的答题卷都被法术收了上去开始现场批改。
林菲菲自信满满地放下了笔，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这次绝对是第一名，甚至已经想好了等会儿该用怎样一种谦虚又难掩才华的姿态来接受大家的祝贺。
然而当批改结果出来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本次草药考核，成绩第一名……”监考长老看着手里的那张卷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混合了震惊和不解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道，“……江年！”
什么？！
整个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用一种“我是不是听错了”的眼神看向了那个从头到尾都在闭目养神的江年。
江年自己也懵了。
他……第一名？这怎么可能？！
“江年，三百种草药不仅全对，还额外指出了其中三味连老夫都忽略了的、极其相似的伴生毒草。”长老看着江年，眼神里充满了赞许，“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实乃天赋异禀！当赏！”
而就在江年被这从天而降的“第一名”砸得晕头转向时，另一个结果也随之公布了。
“至于本次考核成绩最末者……”长老看了一眼另一张卷子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忍直视，“林菲菲，错漏一百七十二处，罚……罚去药圃锄草一个月。”
林菲菲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她……垫底？
这怎么可能？！她背的答案明明就是标准答案啊！
她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一脸茫然地接受夸赞的江年，百思不得其解。
剧本里不是这么写的啊！
剧本里那个一无是处的笨蛋美人炮灰呢？！
他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背的那些所谓的“标准答案”不过是书本上最基础的、经过无数次删减和简化的“死知识”。
而陆屿川给江年闻的，却是宗门药圃里那些真正吸收了天地灵气、活生生、带着独一无二气味的灵草。
一个在考理论。
一个是直接开了“实践”的挂。
这就是降维打击。
林菲菲那引以为傲的“剧本”，在陆屿川为江年量身定制的“专属外挂”面前第一次失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