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柳……夫人……的……儿子？”
那如同砂纸摩擦般的怪异声音，带着浓重的水汽和一股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林凡浑身寒毛倒竖，强忍着晕眩和剧痛，聚焦视线，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存在。
这并非什么水鬼，而是一个活人！只是此人长相实在骇人：面色惨白浮肿，像是长期浸泡在水中，头发稀疏黏连在头皮上，一双眼睛大而空洞，几乎看不到瞳孔，只剩下眼白，身上穿着一件破烂不堪、沾满水渍和泥污的短褂，露出同样浮肿的肢体。
但最让林凡心惊的，是对方竟然一口道破了他最大的秘密！
他是柳氏之子这件事，即便在听风楼内部，也仅有最高层几人知晓！这诡异的船工是如何得知的？是敌是友？
林凡心中警铃大作，但此刻他身中剧毒，虚弱不堪，连动弹一下都困难，根本无力反抗或逃离。他只能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死死盯着对方，试图从那张非人的脸上找出答案。
那船工见林凡戒备惊恐的模样，空洞的眼睛似乎转动了一下，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发出嗬嗬的、似哭似笑的声音：“别怕……小子……我……是来帮你的……是‘老烟斗’……让我……在这片水荡里……等着……”
老烟斗？ 林凡心中又是一震！这是水老的代号！听风楼江南分舵的舵主！此人竟是水老布下的暗棋？
一丝微弱的希望从林凡心底升起，但他不敢完全放松警惕，沙哑着问道：“你……如何证明？”
那船工似乎理解林凡的疑虑，他伸出那只浮肿得如同萝卜的手指，颤巍巍地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右手拇指与食指环扣，轻点左胸，然后指向林凡。
又是这个手势！ 与当初在京城郊外，那樵夫水老对他做的手势一模一样！这是听风楼高层接头的暗号！
林凡心中疑虑顿时去了大半，紧绷的神经一松，强烈的眩晕感和毒素带来的剧痛再次席卷而来，让他几乎昏厥。
那船工见状，不再多言，俯下身，用与其外貌不符的、异常灵活有力的手臂，将林凡轻松背起，步履稳健地沿着河滩，走向芦苇荡深处。他的脚步悄无声息，仿佛对这片死亡地带了如指掌。
很快，两人来到一处极其隐蔽的、半淹在水中的废弃船屋。船屋大部分结构都已腐朽，但有一角被精心改造过，用油布和芦苇遮挡得严严实实，里面竟然干燥整洁，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摆放着简单的床铺和一些瓶瓶罐罐。
船工将林凡小心地放在床铺上，然后从一个密封的陶罐里取出一颗黑乎乎、散发着刺鼻腥味的药丸，不由分说地塞进林凡嘴里。药丸入口即化，一股灼热辛辣的暖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尤其是左肩伤口处，更是传来一阵如同万蚁啃噬般的剧痒，乌黑的血液开始从伤口缓缓渗出。
“忍……着点……这是……以毒攻毒……”船工沙哑地解释着，又拿出一些捣碎的草药，敷在林凡伤口上。
药力发作，林凡只觉得体内冰火两重天，痛苦难当，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额头冷汗涔涔而下。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剧痛和眩晕感竟然真的开始减轻，左臂也恢复了些许知觉。
这船工，不仅身份神秘，医术也如此诡异高超！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林凡虚弱地道谢，声音依旧沙哑，“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船工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拨弄着油灯灯芯，空洞的眼睛望着跳动的火焰，嗬嗬说道：“名字……早就忘了……水里漂久了……他们都叫我……‘浮尸’老常。”
浮尸老常……这名字倒是贴切。林凡心中暗忖，又问道：“常前辈，您一直在此等候？可知‘蛇眼’那边情况如何？我一位朋友潜入其中，还有两位同伴突围后下落不明……”
老常转过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林凡，语速缓慢却清晰了些：“‘蛇眼’……动静很大……半个时辰前……里面传出……爆炸声……还有……怪物的吼叫……守在外面的‘水龙帮’崽子们……乱成一团……后来……夏侯淳那老鬼……气急败坏地回来了……看样子……没讨到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两个同伴……水性不错……应该……顺着暗流……漂到下游去了……我的人……看到了……暂时安全。”
听到萧瑟可能制造了混乱并安全撤离（至少夏侯淳没得手），丙、丁也暂时无恙，林凡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那……洛璇儿姑娘……”林凡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那个女娃……中的‘蚀骨香’……很麻烦……”老常的眉头（如果那浮肿的肉褶能算眉头的话）皱了起来，“我的药……只能暂时压制……解不了根……除非……拿到独门解药……或者……找到‘蛇眼’里……可能存在的……解毒方子……”
情况逐渐明朗。萧瑟的行动至少部分成功，搅乱了“蛇眼”，但核心秘密是否到手未知。己方人员虽有伤亡失散，但核心力量尚存。而救治璇儿的希望，依然系于“解药”或“蛇眼”内的线索。
林凡挣扎着坐起身，感受着体内渐渐恢复的气力，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常前辈，我们必须尽快与萧瑟前辈和我的同伴汇合。然后，再图后计。”
老常点了点头，从床铺下拖出一个防水的皮囊，里面竟然是一套干净的衣物和一些干粮清水：“你……先恢复体力……天黑之后……我带你……去找他们……这鬼见愁……没有我带路……谁也……走不出去……”
林凡感激地接过。他知道，这次绝处逢生，多亏了水老深谋远虑布下的这枚暗棋，也多亏了这位看似恐怖、实则心系旧主的“浮尸”老常。
他一边换衣进食，一边暗自思忖：经过此番打草惊蛇，“幽螭”对鬼见愁的戒备必将提升到最高级别。下次再想潜入“蛇眼”，难度会呈几何级数增长。必须想出更巧妙、更出人意料的方法。
或许……突破口不在水下，而在水上？不在强攻，而在智取？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林凡脑中酝酿。
休息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暗。林凡的体力恢复了大半，虽然左肩依旧隐隐作痛，毒素未清，但已无大碍。
老常熄灭了油灯，示意林凡跟他走。两人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老常在前引路，他对这片水域的熟悉程度令人咋舌，总能避开暗流和礁石，甚至在看似绝路的地方找到隐藏的水道。
七拐八绕之后，前方出现一点微弱的灯火。靠近后，林凡发现那是一座建在巨大礁石上的、更加破败隐蔽的棚屋。
老常发出几声类似水鸟的叫声，棚屋里立刻有人回应。两人登上礁石，推开虚掩的木门。
棚屋内，火光摇曳，映照出几张熟悉的面孔——正是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的萧瑟，以及身上带伤却依旧挺立的丙和丁！
“林小子！”“东主！”
三人见到林凡，都是又惊又喜！
然而，林凡的目光却被躺在角落草铺上的另一个身影牢牢吸住——那是洛璇儿！她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比之前更差，肩颈处的黑线又向上蔓延了几分！
萧瑟顺着林凡的目光看去，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蛇眼’下面的确藏着大秘密，我找到了部分记载‘幽螭’往来的账册和往来信件，但关于‘蚀骨香’的解药……只提到药方和成品都由夏侯淳亲自保管，藏在……藏在他的‘座船’底舱一个特制的暗格里！”
座船底舱！ 这意味着，要拿到解药，必须再次面对夏侯淳，而且要潜入他防守最严密的座船！
希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萧瑟看着林凡，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扁平物件，语气无比凝重：
“而且，我在下面，还发现了这个……这东西，或许比解药，更能撼动‘幽螭’的根基！”
林凡接过那物件，入手冰凉沉重，打开油布，里面赫然是一块非金非铁、刻着复杂纹路的令牌，令牌中央，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独角蛇头浮雕！蛇眼处，镶嵌着两颗猩红的宝石，在火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这令牌，与之前见过的蛇印截然不同，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权威气息。
“这是……”林凡瞳孔骤缩。
萧瑟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幽螭’最高信物——螭首令！持此令者，如舵主亲临，可号令江南所有‘幽螭’分舵！”
螭首令！ 林凡握着这枚沉甸甸的令牌，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这意外获得的宝物，是通往敌人心脏的钥匙，还是催命的符咒？它能为救璇儿带来转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