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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德公寓卧室

壁灯的光晕被汗水蒸腾得氤氲朦胧,空气粘稠得如同蜜糖,玫瑰精油的甜香、汗水的咸腥与情欲特有的灼热气息交织翻滚,几乎有了实体般的重量。

床头柜:无声的刽子手。

一台造型极其硬核、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工业用生理参数监护仪(外科医生吴德的“严谨”癖好发作,从报废设备间淘来改造),正冷酷地运行着。屏幕左侧是模拟的心电波形,此刻正显示着异常剧烈、高耸的“R”波(吴德事后解释:这是“高输出状态”的象征),右侧猩红的数字无情跳动:【00:09:48】。这是吴医生为“临床运动”设定的铁律——两小时极限,精确到秒!

就在吴德情到深处时——

嗡——嗡——嗡——嗡——!!!!!

那部放在监护仪旁的私人手机,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灵魂,以最高功率疯狂震动起来!屏幕在黑暗中骤然亮起,惨白刺目的光芒如同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唰”地一下精准剖开了卧室里粘稠的暖昧!瞬间照亮了吴德那张英俊的脸——潮红在0.1秒内褪得一干二净!【未知手机来电】

“啊——谁啊,真烦人!!!!!”

林薇薇发出一声大叫!

“说!!!”吴德强忍着情绪。

电话那头炸开一个年轻男人带着哭腔、魂飞魄散、几乎破音的嘶吼,穿透力极强,连瘫在枕头里的林薇薇都听得一清二楚:

“吴医生!救命啊吴医生!!我是白天36床刘敏她老公!!吴医生!!救命!!宝宝…宝宝他…喷射了!!墨绿色的!!黏糊糊的!!一大滩大便!!像…像毒药!吴医生!!是不是中毒了?!喝了毒奶粉?!还是…还是肠子穿孔烂掉了?!救命啊吴医生!!我老婆看了一眼直接翻白眼晕过去了!掐人中都掐不醒啊呜呜呜——!!!”

吴德虽然烦躁,但还是耐心的说:“描述细节!墨绿?深绿?草绿?有无未消化奶瓣?粘液脓血比例?气味特征?喷射量?喷射距离?喷射后有无伴随肠鸣亢进?患儿目前意识状态?瞳孔对光反射?前囟张力?有无呕吐?呕吐物性状?腹胀程度?肠型可见否?叩诊鼓音范围?”一连串炮弹般的专业术语连环扫射!精准覆盖了所有可能导致“绿色喷射”的急危重症!身下林薇薇幽怨的眼神、床头监护仪跳动的数字、体内那被强行冻结的滚烫洪流…瞬间被“疑似肠坏死\/中毒性休克”的危机彻底覆盖!此刻,他是吴一刀,在与死神赛跑!

电话那头被这狂风骤雨般的专业炮火彻底轰懵!哭声、喊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结结巴巴的回答,如同被审讯的嫌犯:

“就…就是…菠菜…菠菜叶子捣碎…泡了水…那种…深绿…没…没看到奶瓣…没血…有点…有点酸?不…不是很臭…量…量挺多…喷…喷了小半张尿布台…距离…没量…大概…半米?肠…肠鸣?没…没注意听啊…宝宝…宝宝好像…还行?晕…晕过去前还…还冲我吐了几个泡泡…咧着嘴笑呢…不…不发烧…手…手脚摸着…是温热的…没吐…奶…奶都…都喷光了…肚子里…没…没东西吐了…肚…肚子看着…不…不鼓…没…没看到肠子形状…我…我不会敲…也…也不会听啊吴医生…”

吴德:“……”(内心oS:吐泡泡笑?手脚温热?奶喷光?无腹胀肠鸣?)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如同过山车,从珠穆朗玛峰顶“嗖”地一下俯冲回马里亚纳海沟。他抬手狠狠搓了把脸,声音疲惫得像是刚从泥石流里被挖出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无力感:

“…刘先生……”声音嘶哑干涩。

“在!在!吴医生!是不是…是不是没救了?!”电话那头带着哭腔的绝望。

吴德闭了闭眼,又睁开,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晕,用一种近乎悲悯、又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平静,从齿缝里挤出最终的医学判决:

“…那是胎粪。”

“胎…胎啥?”

“胎儿期肠道内积存的代谢废物混合物。主要成分:吞咽的羊水、脱落的肠粘膜上皮细胞、胎毛、胆汁浓缩物、毳毛。性状:墨绿色至深绿色,粘稠似柏油,无臭或微带酸味。新生儿出生后24-48小时内排出,是肠道功能开始建立的标志性生理事件。你描述的‘喷射’,可能源于腹压增高(如哭闹、用力排便)或肠道蠕动较快。完全。正常。”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颤抖和发自灵魂深处的恳求:

“…刘先生…下次…再遇此等‘绿色生化危机’…我恳请您…优先启动‘百度百科’或‘育儿App’进行初步病原体识别…或者…翻阅一下…《新生儿护理手册》第3章第2节……经过基础情报分析后…再慎重考虑…是否打电话给我…”“…我的交感神经…和…副交感神经…刚刚经历了一场…过山车般的…极限拉扯…它们…和我本人的心脏…真的…真的…经不起…这种…墨绿色的…战略级惊吓…”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十五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接着,传来新手爸爸恍然大悟、羞愧欲绝、恨不得钻进地缝的哀鸣:“啊?!胎…胎粪?!哎呦喂我的亲娘祖宗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吴医生!!!我这就去下App!买书!买十本!不!买一车!!您老千万保重!好好休息!我给您磕头了!!”电话被火速切断,忙音都显得无比仓皇。

卧室陷入了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绝对死寂。只有吴德粗重未平的喘息。

吴德眼神赤红把那个“万恶之源”的手机,如同拎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大步流星冲向客厅!

“哗啦——!!”冰箱冷冻室的门被暴力拉开!吴德看都没看,动作决绝地将的手机,狠狠塞进了冷冻室最底层!他甚至粗暴地将几袋速冻饺子和冻鱼扒拉到一边,给这件“罪器”腾出专属位置!

“砰——!!!”冰箱门被用尽全身力气,重重摔上!金属撞击的巨响在客厅回荡。

世界……终于……重归寂静。只剩下冰箱压缩机启动的、低沉而规律的嗡嗡声,如同劫后余生的安魂曲。

吴德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冰箱门,身体因剧烈喘息和余怒未消而微微颤抖。

林薇薇裹着凌乱的薄被跟了出来,站在客厅门口,看着坐在地板上的男人,眼神复杂。

一个电话打完,已经没有心情继续了,这就是医生的生活。

吴德抬起头,望向林薇薇,声音沙哑:

以后手机和电子设备全部放客厅,永远不要放在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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