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枯叶,在山道上打着旋,卷起使团马蹄扬起的尘土。云欢裹紧身上淡紫色侍女服,坐在一辆不起眼的货车里,车厢里堆着给罗文皇室的赠礼 —— 几匹大云特产的云锦,还有云澈特意准备的巫族草药,用油纸仔细包着,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她掀开布帘一角,望着窗外掠过的山林,心里既盼着快点到罗文,又藏着几分不安 —— 这一路,总觉得像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公主,喝口水吧。” 小满递来一个水囊,声音压得低,“龙辉大哥去前面探路了,咱们这使团不比一人一马的轻装简行,要到罗文,且还要走一些日子呢。要是过了大云和罗文的边境关卡,那里就安全多了。”
云欢接过水囊,指尖触到冰凉的囊身,轻轻 “嗯” 了一声。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在皇宫里抚琴写字、下棋画画,如今却因为连日赶路,沾了不少泥,皮肤也干燥了不少。她想起三哥云澈在巫族村口的眼神,满是不舍,又想起大哥和晴姐姐的骨灰埋在皇陵的荒坡上,眼泪忍不住又在眼眶里打转 —— 她再也不是那个能在父皇和兄长庇护下撒娇的小公主了。
车厢外传来马蹄声,龙辉勒住马,翻身跳上车辕,脸色比刚才出发时沉了几分:“公主,前面山道有些不对劲,刚才看到几处新的马蹄印,不像是商队的,倒像是快马奔过留下的。” 他顿了顿,看向使团配备的二十名侍卫,对小满说:“让兄弟们打起精神,夜里轮流守夜,别大意。”
小满出去,对侍卫们交代了一番,侍卫们齐声应是。他们分两队轮流值守,手按在腰间的长刀上,眼神警惕锐利。他们都是云澈精心挑选的,不仅懂武艺,云澈还给他们配备了迷药,若是真有什么状况,定能抵挡一阵。
而此时的巫族腹地,林时依的车马正疾驰在山道上。车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坐在车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手里攥着皇陵守卫送来的密报 ——“公主云欢于三日前失踪,寝殿内只余一套素白丧服,后山小路有踩踏痕迹,疑是私自离陵”。
“还没到吗?” 林时依不耐烦地问车夫,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她接到密报后,连朝服都没换,就带着侍卫往巫族赶 —— 整个大云,除了云澈这里,云欢还能去哪?小丫头居然敢私自逃婚,胆子够大的。
车马终于在巫族族长的木屋前停下。林时依不等侍女搀扶,就快步走进屋,见云澈正坐在案前熬药,药罐里冒着热气,空气中飘着苦艾的味道。
“云澈皇弟,” 林时依走到案前,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每次见你,都在侍弄那些草药。三弟真是惬意啊。”
云澈缓缓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将药勺放在瓷碗里,动作从容:“皇嫂说笑了。”林时依继续道:“三弟,听说云欢跑你这来了?”
云澈一脸诧异:“何出此言?我可许久没见过皇妹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皇陵守卫森严,怎么会让公主乱跑?莫非是守卫疏于防护,让公主遭遇了不测?”
这话像根刺,扎在林时依心上。云欢失踪,若真追究起来,她也有责任。她强压下怒火,目光扫过木屋的角落,没看到任何女子的身影,只有墙上挂着的草药和医书,透着几分清冷。
“三皇子既没见过,那便是本宫多心了。” 林时依扯出一抹冷笑,“只是公主毕竟是皇室血脉,若三皇子日后见到她,还请立刻通知本宫,免得她在外受苦。”
云澈点了点头,语气平淡:“臣弟自然会。但也请皇嫂尽快找到欢妹,她还没及笄,若是被什么坏人抓了去...唉...以后我又如何有颜面去见先帝。”云澈顿了顿,手上一直搅动火炉上的药汤,云澈的动作轻柔文雅他突然说:”二嫂,要不要来一碗安神汤??“
林时依看着那碗深褐色的汤药,心里咯噔一下,安神汤?云澈他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知道了先帝的死因?她摆了摆手:“不必了,本宫还要赶回京中,处理公主失踪的事,就不叨扰三皇子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脚步匆匆,连多余的停留都没有。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林时依越想越不对劲。云澈的反应太从容了,从容得像早就知道云欢会失踪。而且,云澈前几日刚上奏要送楚晴的衣冠去罗文,时间太巧了 —— 会不会,云欢就混在那个护送使团里,要去罗文找云影?
回到昭武殿林时依立刻召来随行的侍卫:“快,去找谦木。“不多时,谦木从外面走了进来,抱拳行礼道:”林妃召见,所为何事?“
林时依见谦木来了,她起身说道:”立刻带一队人,去追护送楚晴衣冠的使团!务必在他们进入罗文之前追上,查探云欢是否在使团里!”她看了一眼谦木,林时依又补充道:“若看到云欢,不必带回了,就当她从来没存在过吧。”
谦木听到 “就当她从来没存在过”,他皱紧了眉头,语气带着几分犹豫:“皇妃,公主才十几岁,年幼无知,何必赶尽杀绝?”
林时依坐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赤金步摇,闻言冷笑一声:“谦护卫倒是心善。怎么,暗杀前太子的时候,你怎么没说他可怜?” 她站起身,走到谦木面前,眼神锐利得像刀,“你忘了,你手上沾着云曦的血,若云欢日后回来报仇,你觉得你还能活吗?”
谦木的身体猛地一僵。是啊,他早就不是干净的人了。从黑松岭射出那支暗箭开始,再也回不了头。他攥紧拳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属下…… 遵令。”
林时依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去吧,别让本宫失望。”
谦木躬身退下,走出昭武殿时,夜色已经浓了。他召来一队心腹死士,翻身上马,往南疾驰而去。马蹄踏过青石板,发出急促的声响,像在追赶着什么,又像在逃离着什么。此时的使团,在山道旁的破庙扎营。龙辉站在庙门口,望着远处的夜色,心里总觉得不安。云欢坐在庙内的干草堆上,摸着贴身藏着的密诏,心里默默祈祷:二姐,我快点到罗文,快点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