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南门外的驿道上,晨光刚漫过青石板,一辆装饰素雅的马车便缓缓驶来。车帘掀开,楚镜身着淡青色罗文锦袍,腰间挂着海蓝色玉石海螺,身形虽尚显单薄,却脊背挺直,眼神清亮。刚走下车,便见前方一群人迎了上来,为首的少年身着月白太子常服,腰束玉带,面容温润,正是大云太子云曦。
“楚镜殿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云曦快步上前,伸手虚扶,语气温和,“父皇命我前来迎接,东宫已备下薄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楚镜躬身行礼,动作规整,却难掩少年人的拘谨:“劳烦太子殿下亲迎,楚镜愧不敢当。此次前来,父皇特命我带了些罗文特产,聊表心意,还望太子殿下不要嫌弃。” 说罢,示意身后的侍卫将几个精致的木盒递上。
云曦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深海红珊瑚雕琢的摆件,色泽明艳;还有各色圆润的珍珠,串成小巧的璎珞;最讨喜的是几只用贝壳雕成的小动物,兔子、松鼠栩栩如生,连眼睛都是用细贝镶嵌的。“这些礼物很是精巧,” 云曦笑着合上盒子,“我弟妹们定是喜欢。来人,先将礼物送到各宫,就说是罗文国楚镜殿下所赠。”说罢,面向楚镜一拱手,:“我先替弟妹们谢过,日后让他们亲自谢你。”
侍卫领命退下,云曦引着楚镜往东宫方向走,两人并肩而行,晨光洒在身上,倒有几分同龄人的亲近。“殿下从海路来,走了多少时日?” 云曦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我曾听父皇说,罗文海路多风浪,想来路途不易。”
“走了整七日。” 楚镜点头,语气里带了些感慨,“前两日遇到小风浪,船晃得厉害,我倒还好,随行的侍从吐了一路。不过也亏得母亲教过我辨认洋流,知道哪些海域易起风,提前绕了路,才没误了行程。”
“一路辛苦了。” 云曦想起之前暗卫的禀报楚镜的母家是海商出身,“殿下对大云的风土可了解?日后我可陪你在京中逛逛。”
“幼时母亲常给我讲大云的事,说京城的糖葫芦最甜,江南的丝绸最软。” 楚镜笑了笑,眼中多了些暖意,“只是一直没机会来,这次总算见着了 —— 京城的晨光,比罗文的更暖些,罗文的清晨总带着海腥味,风也更烈。”
两人说着家常,不知不觉便到了东宫崇文殿。殿内宴席业已布设妥当,珍馐罗列。既有大云国传统的糕饼茶点、文火慢炖的时蔬荤肴,更陈设有罗文异域风味的海产佳馔 —— 炙烤弹牙的鱿鱼干、咸香入味的腌珍珠贝,足见此番款待之隆重与用心。云曦请楚镜入座,亲自为他斟上茶水:“知道殿下是海边长大的,特意让御膳房做了些海味,不知合不合口味?”
楚镜端起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中一暖:“太子殿下费心了。这些海味,和母亲在家做的很像 —— 母亲总说,烤鱿鱼干要撒些粗盐才够鲜呢。放太多其他香料就盖住了鱿鱼本身的香味儿。”
“我母亲也常说,做菜要顺食材本性,就像治国要顺民心。” 云曦接过话头,语气渐渐认真了些,“前几日我去京郊巡民,见还有碧水毒患者,嘴唇干裂得渗血,却舍不得多喝一口药汤,只盼着能留些给家人。殿下此次带来解药配方,可是救了不少百姓。”
楚镜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放下杯子,神色也沉了下来:“实不相瞒,碧水毒之事,并非我父皇之意。是我姑姑楚寰聆,暗中勾结萨满所为,她不仅在大云投毒,还在罗文国内搜捕懂巫术的人,说是要找什么‘能控水的宝贝’。” 他刻意压低声音,“父皇龙体沉疴,缠绵病榻,而姑姑在朝中党羽林立,麾下悍将更掌大半虎符。长此以往,罗文山河恐将陷入血火纷争。诚如古语云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届时两国黎民苍生,又将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父皇生前常言,互通有无方为兴邦之道,唯有万民得以果腹,方是社稷长治久安之根本。”
云曦听着,指尖在桌案上轻轻点了点,这与他之前想的不谋而合。“殿下所言极是,” 云曦语气诚恳,“我曾问过父皇,治国最要紧的是什么,父皇说‘百姓安康,边境无患’。若楚寰聆真要搅得两国不安,受苦的终究是百姓。” 他看着楚镜,“不知令尊,可有什么打算?”
楚镜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却又很快压下去,只隐晦道:“父皇愿以最大的诚意,与大云结盟。只要能阻止楚寰聆,罗文愿尽所能 —— 无论是海产,还是通商的便利。还有碧水解药,尽数奉上。”
两人正说着,殿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孩童声:“太子哥哥!我听说罗文的皇子来了,拿贝壳做的小动物甚是有趣,我特地来道谢的!”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姑娘就闯了进来,正是云影。她身后还跟着个小男孩,是云昭,手里还攥着个小木剑,显然是被姐姐拉来的。
云影一进殿,目光就落在了楚镜腰间的海蓝色玉石海螺上,眼睛一亮,快步跑过去:“这个海螺好漂亮!是真的玉做的吗?我能摸一摸吗?” 说着就要伸手去碰。
楚镜吓了一跳,急忙往后缩了缩腰,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却没直接推开云影,只是急忙解释:“公主殿下,这海螺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也是我们罗文皇室的信物,日后我若能回罗文,还需凭它过关隘乘皇船,实在不能给您……”
“我就摸一下,不拿走!” 云影嘟着嘴,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就一下,轻轻摸,保证不弄坏!” 说着还伸出小手指,做出 “拉钩” 的样子。
楚镜看着她雨雪可爱的模样,又看了看一旁含笑的云曦,实在不忍心拒绝,只好松了口气:“那…… 公主殿下轻些摸。”说罢将海螺从腰间解下,放在云影手里。
云影立刻喜笑颜开,一只手捧着,另一只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海螺的表面,冰凉光滑的触感让她眼睛更亮了:“好舒服!比我之前玩的贝壳好看多了!” 她把玩了好一会儿,一直攥着那蓝玉海螺,没有归还的意思,反而拉着云昭坐在一旁,又拿起桌上的贝壳小兔子玩了起来。
楚镜无奈地笑了笑 —— 这公主倒是直率,不过也透着可爱。他想着日后定还会见到,倒也不急于这一时要回。
宴席过后,云曦送楚镜出宫去驿馆。走在宫道上,楚镜忽然问道:“太子殿下平日除了学习治国,还喜欢做些什么?”
“喜欢看书,尤其是历史书,看前朝如何兴衰,能学到很多。” 云曦笑着说,“也喜欢和弟弟妹妹们一起放风筝,昭儿总说我放的风筝飞得太低,要和我比谁放得高。殿下呢?”
“我喜欢跟着皇兄巡视海面,看日出从海面升起,特别壮观。” 楚镜眼中闪着光,“母亲说,海能让人学会包容,也能让人知道自己的渺小 —— 面对风浪时,再急也没用,只能沉下心想办法,就像面对国事一样。”
云曦点头赞同:“殿下说得对,无论是家事还是国事,沉下心才能办好。”
送楚镜到驿馆门口,两人道别后,云曦便转身往勤政殿去 。
勤政殿内,云岚正批阅奏折,见云曦进来,便放下朱笔:“如何?楚镜皇子,性子怎样?”
“楚镜殿下沉稳懂事,也懂百姓不易。” 云曦躬身禀报,将两人聊的家常、楚镜提及楚寰聆勾结萨满巫师、以及结盟的意愿,都详细说了一遍,“他说他母亲常教他‘顺本性、重民心’,想来也是个明事理的。”
“那你觉得,咱们该不该帮罗文平息内乱?” 云岚问道,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带着几分考验。
“儿臣觉得该帮。” 云曦语气坚定,“一来,楚寰聆若篡位,定会扰我边境,百姓受苦;二来,楚镜殿下有诚意,结盟后两国通商更顺,能让更多百姓过上好日子。治国终究是为了百姓,只要对百姓好,便该做。”
云岚听完,眼中露出满意的笑容,起身走到云曦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说得好!不愧是我大云的太子。你能明白‘百姓为重’,比什么都重要。” 他转头对内侍道,“传朕旨意,明日辰时,宣罗文三皇子楚镜,御书房觐见。”
内侍躬身领命,垂首退下。云曦望着龙椅上的父皇,心中漫过一层温煦的安定。这道旨意,恰似一柄金匙,既开启了楚镜的前路,也为他暗铺通途 —— 父皇的首肯,既是对楚镜才具的嘉许,更是对他识人眼光无声却有力的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