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槐花坐在地上抽抽搭搭,“不要, 头发太丑了,槐花不要和她一样,槐花要原来的头发。”
这倒霉孩子,什么审美啊?秦淮茹在一旁哭笑不得。
唐秀秀继续耐心哄着:“小朋友,你的发型真的很好看,阿姨不骗你。”
哎呦,我的小祖宗。秦淮茹回过神来,赶紧把槐花拉起来,对唐秀秀说:“唐同志,真不好意思。”
唐秀秀笑了笑:“没事,孩子都这样,过一阵就好了。”
秦淮茹牵着槐花往外走,实在有点尴尬。槐花这一哭,弄得她措手不及。
槐花一边被妈妈拉着走,一边抽泣着回头问唐秀秀:“嗯……阿姨,你说的是真的吗?”
唐秀秀朝她摆摆手:“真的,剪完头发你可好看了,特别可爱。”
秦淮茹拉着槐花走出理发店,松开手,左看看右看看,并不觉得槐花的发型哪里丑。
她盯着槐花问:“槐花,你跟妈妈说,我的发型到底哪里丑了?”
槐花扭过脸去,泪痕还没干,不愿搭理秦淮茹。
秦淮茹心想这孩子审美真有问题,索性不再多问,拉着她就往清华池走。她脖子里的碎发扎得难受,得赶紧洗洗。
这还是秦淮茹头一回来澡堂。上一世她从没进过这种地方,心里多少有点难为情。赤身相见毕竟尴尬,可低头看看这辈子的身子——该瘦的瘦,该有的有,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踏进清华池,她有些意外,里面热闹得很。男浴室门口竟排起了长队,都挤到大堂了。秦淮茹赶紧带槐花去买票,心里着急:今天要是洗不成,头上这些碎头发非得扎得人睡不着。
售票窗前有三四个人排队,她匆匆站到队尾。轮到她时,她递上钱:“同志,两张票。”
“五毛二。”
价钱不便宜。秦淮茹接过两张粉红色澡票,上面印着“清华池”“池塘票”“两毛六”“只限一人,盖章有效”。她好奇地看了两眼,就拉着槐花穿过大堂,过了二道门,来到女浴室门口。
交票换牌,走进更衣区,满眼白花花的身子让她脸上发烫。她拉着槐花快步往里走,在最里头找到自己的位置——两张相对的床,中间隔着一道半米高的薄木板,站起来就能看见对面。床头有个小更衣柜。
秦淮茹硬着头皮脱衣服。楼上单间太贵,总不能天天洗盆塘。既然早晚要适应,不如早点经历。
真脱光了,倒也没想象中那么难为情。她见槐花还站着发呆,便催促道:“槐花,发什么愣呢?”
槐花眼睛还红着,秦淮茹看着就来气——不就是换了个发型嘛,多可爱,这孩子偏觉得丑。
两人脱完衣服,秦淮茹拿出自带的香皂,带着槐花走进淋浴区。台子上摆着几块用过的肥皂,这年头没人舍得用新的,幸好她自备了。
试了试水温正好,母女俩开始冲洗。碎头发一沾水就不扎了,浑身也舒爽不少。冲完一遍,秦淮茹又带槐花走到温水池边,伸手试了试水温。
嘶,热水烫得她一哆嗦,她赶紧缩回手。这要进去了还不得烫掉一层皮?看着池子里泡着的十几位大妈,她打心底佩服。
女浴室里有两个池子,她带着槐花走到另一个。这个池子里都是年轻女人,还有几个小孩。
她伸手试了试水温,这个池子不太热,温度正好,她就领着槐花下去了。
“啊,真舒服。”
秦淮茹一进水,浑身立刻松弛下来。她头向后一仰,闭上眼睛。怪不得这么多人爱泡澡呢。
“姐们儿,你这头发在哪儿做的?”
秦淮茹正迷迷糊糊的,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口京片子。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花花的大胸脯。
“哎呦我去。”她真被吓了一跳,这也太壮观了吧?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大的。
她原本挺自豪的,以为自己的身材在这浴室里算是数一数二的,没想到遇上这么一位。
秦淮茹忍不住又多瞄了两眼,再看看自己的。人比人真是没法比,不过她也不羡慕,这得多累得慌啊。
“姐们儿?”
秦淮茹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啊,我是在旁边的四联理发店剪的。”
“谢了啊,姐们儿。”
秦淮茹忍不住又看了两眼,正好旁边的女人也看过来。她赶紧说:“那个,不好意思。”
那女人倒是不在乎,“没事儿,我都习惯了。不过姐们儿,你的也不差。”
……这算安慰吗?
女人又把目光转向槐花,“姐们儿,这是你闺女?”
秦淮茹点点头,看着槐花还有些发红的眼睛,趁机问道:“我闺女的发型怎么样?”
女人赞叹道:“精神,真精神。姐们儿我待会儿也去剪一个。”
“不,我这就去剪。姐们儿,有缘再见啊。”
……这女人看着挺年轻,长得也俊,就是说话带着点后世小太妹的劲儿。
秦淮茹还挺惊讶的,今天遇上这么一位,也挺有意思的。
看着女人走了,秦淮茹得意地转头对槐花说:“我就说你发型好看吧,你还不信。这下信了吧?”
“哼。”槐花把头一扭,就是不想理她。
嘿,这丫头还生着气呢。槐花闹起脾气来,她还真是哄不好。
池子里泡着十几个人,秦淮茹随便扫了两眼。刚才那女人走了,这池子里就没人能跟她比了,倒是有点可惜。
“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她莫名想起这句话。
秦淮茹一激灵,怎么想起这个来了?真够羞人的。噫,她赶紧把这念头甩开。
又泡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她就带着槐花去了淋浴区。身上都泡开了,正好再冲一遍。
旁边有专门搓澡的,她挺想试试,但想着省点钱,就叫槐花:“槐花,给我搓搓背。”
槐花咬着牙,使足了劲儿,像有仇似的,心里暗想:让你胡乱指挥剪我的头发。
“使劲,再使点劲。”
秦淮茹惬意地眯着眼,“对,就这个力道,多搓几下,再帮我抹一遍香皂。”
槐花给母亲搓完背,秦淮茹冲净身子便招呼:“槐花,换妈给你搓搓。”
槐花心里隐隐发怵,“妈,我就不用了吧?”
秦淮茹故意板起面孔:“那怎么行?难得来一趟澡堂,必须从头到脚洗干净。”
说着把女儿拽到跟前,按在膝头上用力搓洗起来。槐花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连声讨饶:“妈您轻点儿,轻点儿!”
秦淮茹忍着笑:“不用力哪能洗干净?我还没使劲呢。”
槐花疼得直告饶:“哎哟疼!妈我错了,真知道错了!”
秦淮茹轻轻拍了下女儿的屁股:“错哪儿了?”
槐花愣住——对啊,自己哪儿错了?明明委屈的是她:“妈就会欺负人!”
这时秦淮茹搓下一卷泥垢,忍不住数落:“我什么时候不讲理?明明是你在外头闹脾气。”
槐花疼得叫出声:“是妈先把槐花头发剪得这么丑!”
秦淮茹往她背上涂着香皂:“哪儿丑了?以后可不许当着外人哭鼻子,平白让人看笑话。”
虽然觉得女儿审美奇怪,秦淮茹也暗下决心往后少插手——免得吃力不讨好。
擦干身子时,见槐花胡乱抹了两把,秦淮茹接过毛巾仔细帮女儿擦拭,力道大得让槐花龇牙咧嘴。
穿好衣服,秦淮茹掏出蛤蜊油仔细涂抹脸和手。北风凛冽,得护着皮肤。
“槐花过来。”她挖了团油脂轻轻揉在女儿脸上,小孩子肌肤嫩,更经不起风吹。
刚踏出清华池,寒风激得秦淮茹一哆嗦。她缩紧脖子,拉着槐花快步往家走。
途经烤鸭店时,她破例花了块五毛钱买了半只烤鸭。拐过街角又被油饼香气勾住,掏出两毛四买了四个油饼。母女俩各拿着两个油饼,边走边吃。
秦淮茹心里盘算:下午竟花了三块八毛六,眼看要破四块钱,这钱可真不经花。
待慢悠悠吃完油饼,四合院青砖墙已然在望。
三大妈见着母女俩时愣了神,盯着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她捶着腿惊呼:“淮茹!你那两条大辫子哪儿去了?剪了多可惜啊!”
“留着呢。”秦淮茹扬了扬手里的发辫,随手理了理额前刘海笑问:“三大妈您瞧,我和槐花新剪的头发俊不俊?”
三大妈端详半晌,实在夸不出好看二字。
三大妈随口应道:“嗯……挺好,挺好。”
得,三大妈眼光跟槐花差不离,话不投机,秦淮茹带着槐花进了里院。
她刚剪的头发把三大妈看愣了,连她手里提的半只烤鸭都没顾上看,也是少见。
进了里院,秦淮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槐花,让她先拿回后院屋里。
她把晾在院里的床单被罩收好,放进雨水屋里,还没干透,得再晒几天。
本来打算把钥匙还给傻柱,看来还得等一等了。
刚收拾完,就听见敲门声。
“咚,咚,咚。”
开门一看,是傻柱,她奇怪:“傻柱,找我有事?”
她一开门,傻柱就看呆了,盯着她瞧了又瞧,越看越喜欢。
秦淮茹被他看得不自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柱?”
“啊,哦哦。”
傻柱回过神来:“秦姐,你这新发型真好看。”
秦淮茹满意地瞥他一眼:“还是你有眼光,不像三大妈,一点审美都没有。”
“三大妈是老思想。”
傻柱想起正事,有点不好意思:“那个…秦姐,你堂妹那事儿?”
秦淮茹有点无奈,还以为他有什么事,原来又惦记着找对象。
“你不如去追棒梗老师,总想着我堂妹做什么?”
一提棒梗老师,傻柱就一脸晦气,好事都被三大爷搅黄了。
“别提了,冉老师根本不见我。再说了,看见秦姐你,我就知道你堂妹肯定也不差。”
“呸,你这是把我堂妹当备选了?”这傻柱,还挺会打算盘。
“去去,我可没空管你的事。”秦淮茹关上门,把傻柱推到一边,自己忙得很,没工夫理他这些。
“秦姐?…秦淮茹你答应过我的呀,咦?你搬后院了?”
见秦淮茹不理他,傻柱嘿嘿一笑:“这小寡妇……”
今天可真是被她惊艳到了,秦淮茹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天黑了,秦淮茹没再理会傻柱,一路走回后院屋里。从今往后,这就是她的家,属于她自己的房子。
“槐花,烤鸭呢?东西放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