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吃了那个天大的哑巴亏之后,消停了吗?
并没有。
在他那条单行道的、充满了肌肉纤维的脑回路里,“失败”这个词约等于“耻辱”,“耻辱”则约等于“我需要用更大的成功来洗刷”。
于是,为了尽快证明自己不是个“谎报军情”的骗子,而是一个真正能打的、牛逼的将军,赵天决定加倍操练他手下的那帮禁军新兵。
他要把这群京城里养尊处优的“少爷兵”,在最短的时间内,锻造成一支虎狼之师!
他把这个计划命名为……“魔鬼训练法”。
听起来,是不是特别热血,特别霸气?
然而当这个训练法具体实施起来的时候,画风就变得……相当的离谱和沙雕了。
禁军大营,操练场。
一群新兵蛋子正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他们那位新上任的、脑子好像有点不太好使的赵教官。
“都给老子听好了!”赵天的声音跟打雷似的在操练场上空回荡,“真正的精锐不仅要有强健的体魄,更要有钢铁般的意志!和……铁头功!”
说着,他指了指操练场旁边那排无辜的大白杨树。
“今天的第一个项目!所有人去给老子用头撞树!什么时候能把树上的鸟窝给震下来,什么时候才算合格!”
新兵们:“……”
【不是……将军,您确定您说的不是相声里的段子吗?】
【用头撞树?这是人能想出来的训练方法吗?】
【我娘说了,脑袋撞坏了会影响娶媳妇的……】
然而在赵天那双“你们谁敢不动就死定了”的铜铃大眼注视下,没人敢提出异议。
一群人只能哭丧着脸,跟上刑场似的慢吞吞地挪到了树底下。
“砰!”
“嗷——!”
“砰!”
“呜哇……我的头……”
一时间,操练场上撞树声和新兵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了一曲悲壮而又滑稽的交响乐。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赵天的“魔鬼训练法”里,还包括但不限于:
负重跑。
听起来很正常是吧?
但他的负重物不是沙袋,不是石头,而是……猪。
活的,哼哼唧唧的,还在拼命挣扎的,一百多斤重的大肥猪。
美其名曰:“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你永远不知道你的‘包袱’会是什么!可能是粮食,也可能是……一头猪!”
于是,整个禁军大营里每天都能看到一群壮汉扛着一头头肥猪,在操练场上跑得是鬼哭狼嚎,人仰猪翻。
还有什么“徒手劈砖”、“胸口碎大石”、“活吞蚯蚓锻炼野外生存能力”……
短短几天下来,禁军新兵营就跟个大型的、惨不忍睹的杂技表演失败现场似的,哀鸿遍野。
士兵们的怨声载道几乎要把大营的房顶都给掀了。
“哎哟……我的腰……昨天扛猪给闪了……”
“你那算什么!你看我这脑袋,现在肿得跟个寿桃似的,我媳妇昨天看见我,差点没认出来!”
“你们都闭嘴吧!昨天那个生吞蚯蚓的,是我!我跟你们说,我现在看见面条都想吐!”
这些充满了血和泪的抱怨自然也一字不漏地传到了顾晏的耳朵里。
……
予安居,书房。
顾晏正慢条斯理地用小银勺,一勺一勺地喂林予吃新炖好的冰糖燕窝。
林予被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眯着眼睛像只被喂饱了的猫。
秦风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汇报着禁军大营里的“惨状”,嘴角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等他说完,顾晏才抬起眼皮淡淡地问道:“兵部那几位老将军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秦风立刻答道:“回主子,那几位老将军早就看赵天不顺眼了。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最瞧不上的就是赵天这种只知道用蛮力、把士兵不当人看的‘莽夫’,这几天正在背地里骂娘呢。”
“很好。”
顾晏点了点头,又舀起一勺燕窝吹了吹,递到了林予嘴边。
“那就……再给他们加把火。”
他转头看向另一边,那个正眼巴巴地等着“领任务”的陈皮,用一种极其平淡的、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下达了指令。
“陈皮。”
“哎!主子!小的在!”陈皮一个激灵,赶紧挺直了自己圆滚滚的腰板。
“那些在‘魔鬼训练法’里受伤的士兵,名单都统计好了吗?”
“好了好了!一共三十七个!伤得最重的一个,胳膊都骨折了!”
“嗯,”顾晏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冷光,“带上银子,一家一家地去慰问。”
陈皮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搓了搓手,一脸猥琐地问道:“主子,您的意思是……?”
“告诉他们的家属,就说朝廷体恤士卒,这笔钱是给他们的‘养伤钱’和‘抚恤金’。”顾晏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堪称冰冷的弧度。
“然后再‘不经意’地鼓励他们一下。”
“告诉他们,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能就这么算了。”
“咱们大周朝是有王法的。”
“让他们……去兵部申诉。”
陈皮听完激动得两眼放光,差点当场给顾晏跪下。
【高!实在是高啊!】
【这招叫什么?这他妈叫‘金元宝攻势’啊!】
【先用钱砸开门,再用话诛心!杀人不见血,杀人不见血啊!】
于是接下来几天,京城里就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一个胖得跟弥勒佛似的富商,天天拎着沉甸甸的钱袋子,挨家挨户地去“送温暖”。
“哎呀!大嫂啊!你家男人为国操练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看着都心疼啊!来来来,这是一点小意思,给大哥买点补品!”
“大娘啊!您儿子太惨了!那个姓赵的简直不是人啊!您放心,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得去兵部讨个公道!”
“兄弟!别怕!拿着这钱!去最好的医馆!剩下的事,有我们呢!”
一开始,那些家属还以为是遇到了骗子。
可当那白花花的、沉甸甸的银子实实在在地塞到他们手里时,所有的疑虑都瞬间变成了滔滔不绝的感激和……同仇敌忾的愤怒!
一时间,整个京城状告赵天“苛待士卒,治军无方”的折子,像是不要钱的传单一样,雪花片似的纷纷扬扬地飞向了兵部尚书的案头。
兵部尚书本来就对这个废太子举荐来的、一来就抢班夺权的“愣头青”极度不满。
他看着案头上堆积如山的、写满了血泪控诉的折子,再听着外面那些被顾晏“煽动”来的老将军们一声比一声高的“此子不除,军心必乱”的怒吼……
他欣慰地笑了。
他清了清嗓子,拿起朱笔,准备给这个叫赵天的年轻人送上一份来自“文官体系”的、最“亲切”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