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谢清楹安排好薇薇,就打算去找蒋箐,谢清霜却拦下她。
“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谢清霜木着一张脸,冷声提醒。
蒋府实在有些诡异,谢清楹手无缚鸡之力,容易出事。
“我知道你想调查清楚这整件事情,我也要保住楚溪。”
谢清楹指出自己跟谢清霜现在有相同目的,提点了一句。
“不管叶榆死没死,我觉得,这件事情的核心,还是那位蒋娘子。”
栖渺这一天也没闲着,在蒋府大概去了解了一下这四个人的关系。
蒋家下人对除了蒋箐以外的三个人都深恶痛绝,让她套出了不少话。
谢清楹勾起唇,这个世界上,当真有这样大度的妻子吗?
对丈夫的友人与表妹推心置腹,甚至,还是知道她们的目的并不单纯时。
这得爱到什么程度?
喻元州出身贫苦,父母双亡,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
蒋箐作为知州独女,给钱给资源给地位,甚至年轻漂亮,还提供情绪价值,做足了丈夫的脸面。
就这样,喻元州对她的态度,也没见的好到哪里去。
还有楚溪,她的心上人去哪了,短短几十天,从千尊万贵的郡主,到令人嗟骂的破落户表妹,她又是为了什么?
毕竟,据原主所知,楚溪的心上人可不像程睁,那个男的虽然其他不怎么样,但那张脸和对楚溪的心是真的。
这样一个人,会在心上人放弃身份后对她不好吗?
或者,楚溪出现在这里,根本就是为了他?
谢清楹虽然宁愿活的糊涂一点,但人不能真糊涂。
要弄清楚这一切,还是要从蒋箐开始。
“神医娘子,今晚你便留在这里,陪伴我女儿吧。”
谢清楹想了想,轻笑着吩咐。
谢清楹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但她也要为谢清霜安排好。
谢清霜要做什么她管不着,为队友掩人耳目还是必要的。
……
事实证明,赵策这人的承诺还是挺值钱的。
谢清楹说要让他把人支开,从她们住的院子到蒋箐的院子,一路上,谢清楹连丫鬟小厮都没有见到一人。
夜幕低垂,蒋箐的院子里却没点几盏灯,看上去阴森森的。
谢清楹让栖渺站在外面望风,自己径直开了门。
主屋只点了一盏灯,谢清楹一走进去,连个鬼都没见到,差点以为赵策一不小心把蒋箐都支开了。
谢清楹拿过唯一亮着的那盏灯,想要再点几盏,绕过屏风却看见一条白色的布从房梁上垂下来,视线下移,是全部头发散下仅着亵衣的蒋娘子。
蒋箐坐在矮凳上,眼睛低垂,脸上有两道明显的泪痕,手无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小腹,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清楹心里一紧,突然知道为什么蒋箐只点一盏灯了。
谢清楹忍下心中的惊慌,却并没有趁着黑暗把蒋箐从凳子上拽下来,而是继续刚才的动作,接连点亮了好几盏灯。
恋爱脑这种物种就跟压力大想要跳楼的学生一样,不能让她去感念任何人,重压之下死亡率更大。
也不能一味的说好话,因为谢清楹跟蒋箐不熟。而且她相信,凭着蒋夫人对女儿的宠爱,再多的好话都说过了,亲妈都说不动,蒋箐依然决定自杀,谢清楹觉得,自己没本事说的比蒋夫人还厉害。
于是谢清楹决定另辟蹊径,顺着她,实在不行再让外面守着的栖渺进来,把白绫截断。
谢清楹点亮五盏灯后,房间里亮了些。
蒋箐的碎发有些多,泪痕让头发与脸紧密贴合,也挡住了她的视线。
谢清楹想了想,从旁边拿出一个小凳,放到屏风前面,然后自己坐上去,正对着蒋菁。
蒋娘子什么时候能发现她呢?
谢清楹还是挺好奇的。
眼下场景实在诡异,有人自杀,有人观看。
谢清楹觉得,自己要是现在开个直播,不出五秒就要被人砍成血雾了。
“你……你是谁?”
蒋箐发现了谢清楹,不过因着视角的问题,她只觉得屏风前的人有些眼熟,但因着整个人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一时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她并没有想起眼前的女子是谁。
有人看着自己,蒋箐很是害怕,她双手握上白绫,连双腿都有些颤抖起来。
她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但蒋箐很担心。
方才夫君发了火,问自己为什么是阿榆死了?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为什么表妹要受委屈,可是她还好好活着?
蒋箐被夫君说的很是愧疚,对啊,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呢?
叶郎君是夫君的友人,是夫君很重要的人,他怎么能死呢?
如果死的是自己,夫君会伤心吗?
如果她死了,夫君会像之前那般爱她吗?
应该是会的。
蒋箐觉得自己想的没错,于是她屏退了下人,想了很久,还是在房梁上垂下了白绫。
之所以久久没继续下一步,是因为她的肚子。
昨日阿娘去迎将军夫人时,蒋箐觉得自己很是难受。
大夫说,她已经有了身孕。
一个孩子,她和夫君的孩子。
夫君不喜欢她了,也不会喜欢她的孩子。
孩子好可怜,没有喜欢它的阿爹。
但是没关系,阿娘喜欢你,你跟阿娘一起走的话,阿爹会想着你的。
蒋箐想到这里,又有些欢喜。
是了,只要她去死,夫君就再也忘不了她。
视线落在谢清楹身上时,蒋箐抖的更厉害了。
已经被人发现了,阿娘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阿娘知道了的话,自己一定就不能进行下去了,那样,夫君就不会记得她,就不会爱她了。
这怎么可以?
一定不可以这样!
在蒋箐另一只手拉着白绫时,谢清楹笑了起来,回答她的问题。
“我叫谢清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对,现在的话,应该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见过你的人。”
因着蒋箐的头发,谢清楹并不能从她的表情来判断她的心情,而是从蒋箐的身体反应来大胆猜测。
“你是想踢掉脚下的凳子吗?”谢清楹轻轻一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应该也是世界上最后一个知道你有宝宝的人了。”
谢清楹的话让蒋箐有了些反应,她的右手放开白绫,无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喃喃自语。
“宝宝……”
“我猜的不对吗?我见你跟喻大人夫妻关系极好,手一直在摸肚子。如果不是和心爱之人的孩子,我想你并不会这样宝贝。”
“恭喜你啊,蒋娘子,你有了和喻大人的宝宝。”
谢清楹几乎是忍着恶心说完这句话的,因为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模板。
非官方的名称叫做:追妻火葬场女主真死男主痛苦一生但有权有势有钱文学。
这类文学的开头一般都是:白月光心口痛,老公再一次抛下我。可他不知道,我快死了。
然后几十万字虐恋情深,最后女主病没治好,真翘辫子了。
男主反应过来自己的真爱其实是女主,痛不欲生,疯狂报复白月光,最后可能会看到一个跟女主长的差不多的年轻女孩,心口一阵一阵的痛。
如果作者愿意的话,这个结尾可以做为下一本小说的开头,女主则换成了那个年轻女孩。
反正大几百万字看下来,男主依然权势滔天,衣角微脏,只是余生过着有钱有势却没有爱人陪伴只能搂着替身睡觉的日子。
其剧情之狗血,感情之深沉,读者之心情,大概只有乳腺知道。
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也大差不差。
而在这类文学中,女主有孩子的话,可以再加个十万字。
毕竟,这是和此生至爱的爱情结晶啊!
谢清楹的乳腺曾经被这类文学狠狠伤害过,但为了知晓事件始终,谢清楹还是决定用这个理由把蒋箐先劝下来。
“我也有一个女儿,只是她长的不像我,也不像我家郎君。但我们还是很爱她,她很乖,也很聪明,有了这个孩子,我觉得,这辈子也值得了。”
谢清楹絮絮叨叨,她在给蒋箐想清楚的时间。
不管怎么说,蒋箐不能真死了,她又没打算跟楚溪争嫌疑人x的献身。
如果蒋箐能想明白的话,谢清楹就进行下一步。
如果她想不明白的话,谢清楹就拽她下来再进行下一步。
好在,这是个正常人。
蒋箐嗫嚅着喊了几声宝宝后,左手也放开了白绫,缓缓蹲在凳子上。
谢清楹目的达到,上前问道。
“蒋娘子,你方才,在做什么?”
蒋菁这会意识已然有些醒悟过来了,她突然抱住谢清楹,叠声喊着。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谁呢?
孩子?父母?
反正没有蒋箐自己。
谢清楹顺势抱她下来放在一旁的小榻上,用帕子一点一点将蒋箐脸上的泪擦干净。
“蒋娘子,哭多了,对身体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谢清楹摸了摸蒋箐的肚子,眼中有些怜悯。
“如果你需要人倾诉的话,今天我在这里,你可以说给我听。”
谢清楹给蒋箐倒了杯温水,依旧不忘初心。
“我想,喻大人爱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想听爹娘的故事的。”
蒋箐怀了孩子,情绪起伏大,一不小心就会上头,谢清楹只能忍着恶心,挑些她喜欢的说给她听。
“我与夫君,是在五年前相识的……”
蒋箐讲了一个很俗套的故事,跟谢清楹想的大差不差。
五年前,蒋箐还是个千金小姐的时候,被父母催婚。
因着自小被宠着长大的缘故,蒋箐跟秦明意的婚恋观出奇的一致,都相信真命天子的降临。
但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真命天子,蒋箐的咖位也不能跟秦明意这个恶毒女配相提并论,自然只能遇见心怀不轨的中山狼了。
那天,海棠花开的正好,蒋箐吃早饭的时候又被蒋夫人念叨,一气之下饭都没吃,直接跑到庙里求姻缘去了。
受蒋夫人影响,她是极信佛祖的,自小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话都会偷偷的跟家里供奉的佛像说,而第二天总能实现。
所以蒋娘子十七岁时,依旧愿意把少女心事告诉漫天神佛。
但外面的庙与家里总是有点差别的,蒋箐跪在蒲团上,在心里跟佛祖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好久,等着起来时,因着没吃早饭的缘故,差点晕了过去。
为什么说是差点呢?
因为蒋箐腿软往前倒的时候,有人扶住了她。
故事的男主人公,喻元州就是在这个时候闯进蒋箐的心里的。
谢清楹除了钱没有其他一见钟情的时候,不好评判这对主人公的相见。
樱花树下站谁都美,更何况是蒋箐刚许过愿就来到她身边的喻元州。
“他那时问我,娘子可还安好?”
蒋箐摸着肚子,轻轻笑了起来。
谢清楹几乎头皮发麻。
许愿的少女,逆着光的郎君,或许还夹杂着谢清楹臆想的算计,反正海棠花正盛的时候,知州府的千金,情窦初开。
后面的故事就很简单了,三天一小遇,五天一大遇,当你总能遇见一个人时,有一天见不到了,就会想起。
蒋箐带着谢礼去找喻元州时,他正准备他娘的身后事。
家里空荡荡的,风吹动的书页是这个家里喻元州唯一拥有的东西。
那是蒋箐第一次,知道这个少年悲惨的身世。
救命恩人,身世凄惨,却好强上进,还有一副姣好的容貌。
蒋箐放下谢礼,回去跟父母说想嫁给喻元州。
原以为是个大小姐精准扶贫故事,没想到剧本是农夫与蛇。
谢清楹静静听着,蒋箐脸上的笑很温柔。
“爹娘原是不许的,只是在一次宴会上,顺州各方势力斗法,原本要下给王家郎君的药被夫君误饮,我路过,毁了名声,爹娘无法,只得让我出嫁。”
原来还是个中了药失了清白的剧本吗?
谢清楹大惊失色,接下来的故事又反转了。
“夫君清醒后,抱着我说,对不起我,日后必定好好待我。”
谢清楹有些忍不住的问。
“那你们成亲,为何不是他入赘?”
谢清楹是个俗人,还是比较关心这个,虽然不是她的,前面不还说是家徒四壁吗?
果然,这个权威的故事,开头基础,过程就不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