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丽张大了嘴，她虽然只是一个外围成员，但也听说过这个在欧洲魔法史上如同神话一般的名字。
那是传说中唯一成功制造出贤者之石，并获得了永生的人。可、可他不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看着眼前这个驼背的、牙齿都要掉光了的矮小老头，完全无法将他和那位传说中的伟大魔法师联系在一起。
冥时晏虽然对西方的魔法史不感兴趣，但作为执掌着庞大情报网的上位者，这种级别的传说人物他还是知道的。如果眼前这人说的是真的，那事情的复杂程度就远超他的想象了。
一个活了数百年，见证了整个近代史变迁的老怪物。他所知道的秘密恐怕比一个国家图书馆里的藏书还要多。
钟离久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老怀特，或者说，尼古拉斯·勒梅。
她心里倒没有太大的震惊。毕竟她接触过的离谱事情太多了，再多一个永生的炼金术士，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她只是在快速地评估着这个新信息带来的变量。
一个活了比她还要久不知多少的人，为什么会守在这么一个破旧的古董店里？他要“遗忘之沙”，到底是为了遗忘什么？他对自己这个“万物典当行”的传人，到底是什么态度？
这些问题在她脑子里被快速过了一遍。
“怎么，这个名字把你们吓到了？”老怀特，或者说尼古拉斯·勒梅，看着三人震惊的样子笑了。
“确实有点。”钟离久很快就平复了心绪，坦然承认。
“久闻大名。”冥时晏微微颔首，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没想到，传说中的人物会在这里开一家古董店。”
“呵呵，永生，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老怀特摆了摆手，慢悠悠地坐回了柜台后的椅子上，整个人又缩进了阴影里，“当你的朋友、爱人、你所熟悉的一切都像沙子一样从你的指缝间流走，只剩下你一个人被时间遗忘在原地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永生其实是神明最恶毒的诅咒。”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沧桑，这让钟离久不免想起了阎君。
同样是活了很久的存在，一个背负着对弟弟的愧疚，一个承受着永生的孤独。这些站在世界顶端的强者，似乎都有着各自无法言说的痛苦。
“所以，你想要‘遗忘之沙’就是为了忘记这些痛苦的回忆？”钟离久问道。
他摇了摇头，那佝偻的背影看起来充满了孤独。
“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
“现在该谈谈我们的交易了。我的回答够不够资格满足你的第二个条件？”
“够了。”钟离久点了点头。
一个活着的传说，这个身份的分量足够了。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这老头一开口就要“遗忘之沙”。
对于一个承载了数百年记忆和痛苦的人来说，遗忘或许才是最终的解脱。
“那么，交易成立。”钟离久说道，“等我们处理完‘黑暗之种’的事情，我会将一瓶‘遗忘之沙’交给你。”
“很公平。”老怀特点了点头。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钟离久看着他，“既然你知道‘黑暗之种’是‘外神子嗣’，那你应该也清楚，那东西几千年来是被封印起来的。”
“哦？”老怀特的眉毛挑了挑，“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多。说来听听，你知道是谁封印的？”
“我的先祖，和他的先祖。”钟离久指了指身边的冥时晏如实说来，既然选择了合作，她便并没有选择隐瞒。
这话一出，老怀特愣住了。
他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了一遍冥时晏。之前，他只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有股很奇怪的气息，一半是人，一半像是某种……更高位的存在。现在听钟离久这么一说，他忽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着，“我就说当年那场席卷整个欧亚大陆的‘黑巫病’是怎么突然平息的。原来是东方的力量介入了。”
老怀特的话信息量巨大。
钟离久和冥时晏对视一眼，都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黑巫病？
那场在十四世纪，让整个欧洲人口锐减三分之一的恐怖瘟疫，居然也和邪神有关？
“你是说，当年的黑巫病也是外神子嗣’的力量渗透造成的？”冥时晏沉声问道。
老怀特：“或者说，是封印松动后泄露出来的一丝‘凋零’的气息。对于那个级别的存在来说，毁灭一个文明就像我们人类呼出一口气那么简单。”
“当年，我们这些西方的魔法师、炼金术士想尽了办法，都无法阻止那场瘟疫的蔓延。我们以为是上帝的惩罚，是末日的降临。直到有一天，那股笼罩在整个大陆上空的死亡气息突然就消失了。”
“现在想来，应该是你们东方人的力量在那时候又加固了封印，或者……用某种代价将那股力量重新压了回去。”
钟离久微微蹙眉，看来当时多半是“守灵人“出手了。
“既然有封印，那现在它苏醒了就说明封印已经破了，或者至少是又松动了。”老怀特将话题拉了回来。
“那片沼泽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它的‘苗圃’。你们看到的那个会移动的森林只是它力量的冰山一角。它在改造那里的生态，将一切都变成适合它生长的温床。一旦让它彻底扎根，将整个灵脉都吞噬掉，那后果……”
老怀特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一个沼泽，一个小镇的事情了。整个英兰，甚至整个欧洲大陆都可能变成那片魔鬼森林的一部分。
“所以，必须在它彻底成型之前找到杀死它的方法。”钟离久说道。
“没错。”老怀特赞同地点了点头，“虽然它是不死的‘概念’，但现在它终究只是一个刚刚苏醒的一粒‘种子’。它还很脆弱，还没有和这个世界的法则完全同化。”
“只要方法得当，就有机会将它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什么方法？”冥时晏立刻追问。
老怀特看着他们，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严肃的神情。
“想要杀死一棵‘种子’，就需要从根源上剥夺它赖以生存的一切。”
“那东西的概念是‘腐败’与‘凋零’。那么，能克制它的就只有与之完全相反的概念。”
他伸出两根干枯的手指。
“你们需要找到两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