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灯被重新打开，刺眼的光线让王德发和冥时晏都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个从画里爬出来的水鬼，只是一个荒诞的噩梦。
可地毯上那几块深色的水印，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淡淡水腥味，都在提醒着他们，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王德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湿了他的衬衫，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看着钟离久，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而冥时晏，则静静地站在一旁，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钟离久，眸光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震惊，探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灼热。
他见识过玄门修士的符咒阵法，也领教过冥府鬼差的勾魂锁链，那些力量虽然强大，但都有迹可循。
可钟离久的手段，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没有繁复的仪式，没有冗长的咒语，甚至连像样的法器都没有，就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一个字，一个动作，就将一个怨气冲天的厉鬼收拾得服服帖帖。
那不是单纯的力量压制，更像是一种……规则的降维打击。
在她面前，那个厉鬼仿佛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万物典当行”又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看够了没？”
钟离久注意到他的目光，挑了挑眉。
“看够了就把他扶起来，别跟一摊烂泥似的，影响市容。”
她指了指还瘫在地上的王德发。
冥时晏回过神，走过去，像拎小鸡一样把王德发从地上拎了起来。
“九……九爷……谢谢您，谢谢您救命……”
王总回过魂来，语无伦次地道谢着，看向钟离久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活神仙。
“别谢我，谢他。”钟离久指了指冥时晏，“他付的钱。”
“记得，以后买东西长点眼，不是什么便宜都能占的。”
“这画的原主是个穷困潦倒的画师，被人骗了画稿，最后投江自尽。”
“你用远低于市价的价格买到这幅绝笔，就等于沾了他的因果，他不找你找谁？”
王德发听得冷汗直流，连连点头称是。
“行了，事情解决了，尾款记得打到我账上。”
钟离久摆了摆手，一副准备走人的样子。
“等等。”冥时晏忽然开口。
“嗯？”钟离久回头看他。
“那只鬼，你打算怎么处理？”
冥时晏问，他指的是被收进铜钱里的画师鬼魂。
“送进典当行，洗掉怨气，再看看他生前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帮他了了，然后打包扔进轮回通道。”
“运气好的话，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你还能管轮回？”冥时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不管轮回，我只管交易。”钟离久晃了晃手里的铜钱，“他被我收了，就等于成了我的东西。”
“怎么处置我的东西，是我的事。”
“当然，我也可以把他交给你，让你身上的‘鬼王’把他当点心吃了，补充补充能量。”
她这话半真半假，带着几分试探。
冥时晏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身上的鬼王血脉确实可以靠吞噬鬼魂来增强力量，但那是诅咒失控时的本能，是他极力压制的东西。
“我不是怪物。”他冷冷地说。
“哦。”钟离久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那最好。”
“走了，临时工，送老板回家。”
冥时晏看着她潇洒的背影，沉默地跟了上去。
王德发哆哆嗦嗦地跟在最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
从王德发的公司出来，已经是深夜。
南城市中心的夜晚依旧喧嚣，但老街却格外安静。
钟离久走在前面，双手插在口袋里，踩着月光，影子被拉得很长。
冥时晏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两人一路无话。
快到古董店门口时，钟离久忽然停下脚步。
“验货结束，你感觉如何？”
她问道，并没有回头。
冥时晏看着她的背影，开口道：
“你很强。”
“然后呢？”
“我想知道，你的力量，来源于哪里？”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钟离久转过身，靠在街边的墙上，月光洒在她脸上，让她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脸显得有些不真实。
“来源于‘等价交换’。”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能解决他的问题，是因为他付了钱。”
“我能收了那只鬼，是因为我承诺给他一个重入轮回的机会。”
“万物典当行，从不做没有代价的善事，也从不收没有回报的恶果。”
“这就是我的规矩，也是这家店的规矩。”
冥时晏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思。
等价交换，因果循环。
这听起来简单，却是天地间最根本的法则。
而她，似乎能直接调动这种法则的力量。
“所以，我的诅咒……”
“实话跟你说吧，你的诅咒，因果太大。”钟离久打断了他，“大到你付不起代价，至少现在付不起。”
冥时晏的眼神暗了下去。
“不过……”钟离久话锋一转，“虽然现在没法根除，但暂时压制，或者找个东西跟你‘等价交换’一下，让你轻松点，还是能做到的。”
冥时晏的眼中重新亮起一丝光芒：“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目前可以换一种合作方式。”
钟离久对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点。
冥时晏依言上前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茶香。
“典当你自己这个方案，暂时保留。”钟离久压低了声音，像个引诱人堕落的魔鬼，“我们可以签个长期协议。”
“我帮你压制诅咒，寻找根除的办法。”
“作为交换，你需要为我做一些事。”
“什么事？”
“一些……普通人做不了，但你这位‘鬼王’做起来会很顺手的事。”
“比如，当我的打手，或者保镖。”
“毕竟，我这里，有时候会来一些不那么友好的‘客人’。”
她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这其实是一个陷阱。
她并没有承诺是否能找到解除诅咒的办法，只要一直找不到，这个协议便是无期的。
而一旦他答应，就等于将自己和这家神秘的典当行绑在了一起。
其实这和典当他自己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冥时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我答应。”
对他来说，这根本不是选择题。
只要能摆脱诅咒，别说是当打手，就算是让她驱使又如何？
更何况，通过今晚的事，他发现留在这个女人身边，或许能让他接触到这个世界更深层次的秘密。
那些关于他血脉来源，关于诅咒真相的秘密。
“很好。”钟离久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契约成立。”
她话音刚落，两人之间仿佛有某种无形的法则被触动了。
冥时晏只觉得手背一烫，低头看去，一个由淡金色光线组成的，类似铜钱的印记一闪而逝，旋即隐没不见。
与此同时，钟离久的手腕上，也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印记。
这是典当行的契约，一旦生成，便受天地法则约束，不可违背。
“欢迎入职，冥先生。”
钟离久朝他伸出手，脸上是标准的微笑。
冥时晏看着她伸出的手，迟疑了片刻，然后握了上去。
她的手很软，带着一丝凉意，不像是一个能随手镇压厉鬼的人该有的手。
就在这时，古董店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黑猫咪咪从门缝里探出了脑袋，看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瞳孔里满是嫌弃。
“喵呜！”（奸商和麻烦精，凑一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