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的剑锋在暮色里划出最后一道冷光时，第三具黑衣人的尸体正以诡谲的角度弯折着坠地。血浆溅在青石板上，未等浸透石纹便凝结成紫黑色的痂，空气中弥漫的腥甜里裹着股令人作呕的腐木味，像是有人把陈年坟土混着浓痰泼在了烧红的烙铁上。
“这些东西……不是活人。”林素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素白的指尖刚触碰到黑衣人的手腕，便像被毒蛇咬了般猛地缩回。那皮肤下没有丝毫活人的温热，只有如冻僵的蛇般的僵硬，而暴露在外的指节处，隐约可见青黑色的纹路在缓缓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游走。
沈醉用剑尖挑起黑衣人的兜帽，露出一张被皱纹和脓疮填满的脸。那双眼睛早已浑浊不堪，却在月光下泛着非人的绿光，嘴角咧开的弧度大得近乎撕裂，露出的牙齿黑黄如朽木，牙缝里还塞着些暗红色的碎屑，细看之下竟像是干涸的血肉。他忽然注意到对方脖颈处的刺青——一团扭曲的藤蔓缠绕着骷髅，藤蔓的尖端还滴落着类似血泪的图案，在皮肤表面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挣脱皮肤的束缚。
“是巫蛊邪术。”一个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沈醉回头，看见苏清鸢正缓步走来，她身上那件绣着银杏叶的素裙沾了些草屑，原本束得整齐的长发散了几缕在颊边，却丝毫不减其清丽，反而添了几分落拓的美感。她手里握着根缠着红绳的桃木簪，簪头雕刻的朱雀纹路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红光，仿佛有生命般在微微搏动。
黑衣人残余的十数人忽然齐齐后退，他们的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脚跟碾过地面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骨头在摩擦。为首的那人抬起头，兜帽滑落的瞬间，沈醉看见他眼窝处插着两根漆黑的羽毛，羽毛根部渗出的血珠落地即燃，在石板上烧出一个个冒着黑烟的小洞，那烟雾飘散在空中，散发出类似硫磺的刺鼻气味。
“奉血神令，取圣女心。”嘶哑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黑衣人同时抬手，袖中飞出无数灰黑色的粉末。粉末在空中炸开，化作密密麻麻的飞虫，每只虫子都长着复眼和尖锐的口器，翅膀扇动的声音汇聚成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苏清鸢将桃木簪往地上一插，红绳瞬间绷直，在她身前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敕！”她红唇轻启，指尖掐出复杂的印诀，地上的红绳突然燃起金色的火焰，飞虫扑到火网前纷纷坠落，落地便化作一滩滩腥臭的黑水，那水迹在地面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发出滋滋的声响。
“有点意思。”沈醉挑眉，长剑在手中转了个漂亮的剑花，剑气劈开迎面而来的三只飞虫。他注意到那些飞虫避开了苏清鸢的火焰，却对自己的剑气毫无惧色，被斩成两半后仍在地上挣扎扭动，渐渐聚成一团模糊的血肉，似乎想要重新组合成形。
为首的黑衣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个陶罐，揭开盖子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罐中爬出一条通体漆黑的蜈蚣，足有手臂长短，每只脚爪都闪着金属般的寒光，头上的触须微微颤动，似乎在感应着猎物的方位。“噬心蛊，会替我们尝尝圣女的心脏有多甜。”黑衣人发出桀桀怪笑，手腕一翻，蜈蚣便如离弦之箭般射向苏清鸢。
苏清鸢眼神一凛，从袖中取出三张黄符，指尖燃起的灵力将符纸点燃，在空中拼成一个三角法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法阵金光暴涨，蜈蚣撞在光壁上发出刺耳的嘶鸣，身体扭曲着想要钻过去，却被金光灼烧得冒出黑烟，那痛苦的挣扎看得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侧面突然冲出两名黑衣人，他们手里握着缠着锁链的骨刃，刃口泛着幽蓝的毒光。沈醉身形一闪，长剑挽出朵朵剑花，剑气纵横间逼退两人，却见他们伤口处流出的不是血，而是墨绿色的粘稠液体，滴在地上竟将青石蚀出一个个小坑。“这些东西杀不死？”他皱眉，剑锋划过一人的脖颈，对方却像没事人般继续挥刃砍来，脖颈处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那些墨绿色的液体仿佛拥有自我修复的魔力。
苏清鸢忽然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桃木簪上。朱雀纹路瞬间亮起，化作一只展翅的火鸟冲上夜空，发出清脆的啼鸣。火鸟盘旋一周，俯冲而下时散成漫天火星，每个火星落在黑衣人身上都燃起一团青火，那火焰不烧衣物，只烧血肉，很快便将他们化作一堆冒着青烟的黑灰，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臭味。
“结束了？”林素婉松了口气，抬手抹去额角的冷汗。月光透过云层洒下，照亮地上狼藉的战场，那些黑灰在夜风里渐渐飘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沈醉却盯着苏清鸢脚边的那堆黑灰，瞳孔微微收缩。他看见有几粒黑色的粉末正从灰堆里滚出来，在接触到月光的瞬间突然爆开，化作一道细微的黑影射向苏清鸢的后心。那速度快如闪电，根本来不及反应。
苏清鸢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侧身，桃木簪反手刺出，正钉在那道黑影上。黑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在簪尖挣扎扭动，渐渐显露出原形——竟是一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蝎子，它的尾针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显然含有剧毒。
就在众人以为危机解除时，那蝎子突然爆开，黑色的汁液溅了苏清鸢一身。她脸色骤变，踉跄着后退两步，原本白皙的脖颈上迅速浮现出网状的青黑色纹路，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这蛊……有问题。”苏清鸢的声音带着痛苦的颤音，她抬手想掐自己的人中，却发现指尖已经开始发黑，那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手臂蔓延。
沈醉上前扶住她，刚触碰到她的手腕，就感觉一股阴冷的力量顺着手臂往上爬，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刺着骨头。他低头看向苏清鸢的脖颈，那些青黑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下颌，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而在不远处的黑暗里，一双闪烁着绿光的眼睛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没人注意到，那堆黑灰里，还有一粒黑色的粉末正在缓缓蠕动，像是一颗即将发芽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