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的云浪翻涌如棉,我被雪儿的睚眦魔神形态托在爪心,正掠过一片连绵的山峦。她的巨爪垫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雷光在雪白的鬃毛间流转,映得周围的云絮都泛着淡淡的蓝色。
“爸,前面那片山叫‘千窟岭’,山洞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据说最深的能通到地心呢。”雪儿的声音裹着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好奇,“要不要下去看看?”
我正想点头,小腹突然传来熟悉的坠胀感——比前几次更急,像是有两股力量在同时冲撞,一边要往下坠,一边要往外涌。上次在天上的狼狈还历历在目,我脸一紧,刚要开口说“停”,雪儿的巨爪已经猛地往下一沉。
“爸,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她的声音突然沉下来,带着点不容错辨的笃定,蓝色的瞳孔牢牢锁着我,“我这就找地方!”
没等我回应,她庞大的身躯已经如离弦之箭般俯冲下去,耳边的风声呼啸得像要撕裂耳膜。不过片刻,脚下的山峦越来越近,密密麻麻的山洞在岩壁上张开,果然像雪儿说的“千窟”。她精准地落在一片相对平缓的崖壁前,巨爪轻轻一放,我便稳稳站在了地上。
“那个洞看着干净。”雪儿用鼻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半人高的山洞,洞口还算平整,“爸快进去,我在外面守着。”
我哪还顾得上客气,捂着肚子就钻进了山洞。里面果然还算干爽,就是黑黢黢的,能闻到淡淡的土腥气。解决“内急”的迫切感压过了一切,我匆忙解开腰带,等完事要起身时,手往口袋里一摸——空的。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手指捏着空荡荡的裤兜,脑子里“嗡”的一声。出门时换了件新军装,忘了把纸揣上!
山洞外传来雪儿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爸,好了吗?”
“没、没呢……”我声音发虚,对着洞口喊,“雪儿,你身上带纸了吗?”
外面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大概是雪儿在翻找她那身“皮毛”——她化魔神形态时,可没地方揣东西。果然,没过一会儿,她的声音带着点懊恼传进来:“爸,我没带……这附近好像也没长草……”
我探头往外看,可不是嘛。这千窟岭的岩壁光溜溜的,别说树叶,连棵能揪的茅草都没有,只有风卷着碎石子滚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我卡在洞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颊烫得能烙饼。总不能就这么出去吧?
“爸您别出来!”雪儿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点急,“外面不安全,我这就叫人送!”
没等我阻止,她已经抬起巨爪,露出爪心一块巴掌大的特制手机——那是她特意让工匠做的,够她魔神形态的爪子操作。屏幕亮起,她用指甲盖小心翼翼地戳着,没一会儿就抬头喊:“我给罗锋发定位了,让他多带几包过来!”
我看着她那副认真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倒是把“应急方案”想得越来越周全了,就是这场景实在太窘迫。
雪儿守在洞口,庞大的身躯像座小山,把整个洞口挡得严严实实,只留了道缝隙透气。她时不时用尾巴尖轻轻扫过洞口的地面,像是在清理碎石,又像是在缓解等待的焦虑。
“爸,里面黑不黑?我用雷光给您照照亮?”
“不用不用,挺好的。”
“那您冷不冷?我把鬃毛探进去给您挡挡风?”
“别别,不冷……”
我在洞里应着,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关心,刚才的尴尬渐渐淡了些,反倒生出点说不清的暖意。这孩子,明明能一个念头就把罗锋拎过来,却还是耐着性子守在外面,连半点不耐烦都没有。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远处传来翅膀扑棱的声音,越来越近。雪儿突然低低地“嗷”了一声,像是在打招呼。紧接着,罗锋的声音在洞外响起,带着点喘:“元帅,伯父,我来了!”
雪儿用巨爪接过东西,又小心翼翼地递进洞口:“爸,罗锋带纸来了,还有好几包呢。”
我接过那一大摞纸巾,脸上烧得更厉害了,闷头说了句“谢谢”,赶紧在洞里收拾妥当。等我扶着岩壁往外挪时,才发现蹲得太久,腿早就麻了,刚迈出一步就差点栽倒。
“爸!”雪儿的巨爪眼疾手快地伸过来,虚虚地护在我腰侧,却没敢真碰到,生怕力气太大伤着我。
罗锋已经变回人形,站在一旁,手里还捧着个包袱,见我出来,立刻递上:“伯父,您要不要换条裤子?我多带了两条。”
“换什么换!”我瞪了他一眼,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可腿实在麻得厉害,我扶着岩壁,愣是没站直,更别说抬手“打”他了。
“伯父别动,我扶您。”罗锋赶紧上前,想扶我的胳膊。
“不用!”我挥开他的手,刚想逞强,雪儿的声音已经响起来,带着点笑:“爸,就让罗锋扶您吧,您腿都在抖呢。”
我低头一看,可不是嘛,双腿麻得像踩在棉花上,止不住地打颤。只能悻悻地任由罗锋扶着,往雪儿那边挪。
刚走到她面前,雪儿突然低下头,温热的舌头毫无预兆地舔了过来,从我的额头一路滑到下巴,带着她独有的雷霆气息和阳光的味道。
“雪儿!你干什么!”我被她舔得一个激灵,腿也不麻了,差点跳起来,“罗锋还在这儿呢!”
“怕什么,他又不是外人。”雪儿的声音带着点满不在乎的亲昵,舌头又往我耳朵上凑,轻轻蹭着耳垂,“爸刚才在洞里是不是吓坏了?我给您舔舔就不怕了。”
“谁、谁吓坏了!”我脸更红了,偏偏被她舔过的地方像着了火,连脖子都烫得厉害。
罗锋在旁边强忍着笑,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却识趣地转过身,假装研究岩壁上的纹路。
雪儿舔够了耳朵,又用吻部轻轻碰了碰我的头顶,像在给我顺毛的巨型犬:“爸,下次出门我给您备个‘应急包’,纸、裤子、甚至马桶圈都带上,保证万无一失。”
“你还说!”我抬手拍了下她的鼻子,却只够得着她鼻尖的一小部分,力道轻得像挠痒,“再胡说,我就把你那些灵液全倒给滔滔!”
“别呀爸!”雪儿立刻讨饶,蓝色的瞳孔弯成了月牙,“我错了还不行吗?”
看着她那副耍赖的样子,我心里的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无奈的纵容。罗锋扶着我,雪儿用巨爪小心翼翼地护在另一侧,我们仨就这么慢悠悠地往崖下走——说是走,其实大半路程都是雪儿用尾巴卷着我,生怕我腿软摔倒。
回到天上时,夕阳正把千窟岭的岩壁染成金红色,山洞一个个像镶了金边的眼睛。雪儿托着我,飞得比刚才慢了许多,巨爪时不时蹭蹭我的后背,像是在确认我有没有不舒服。
“爸,罗锋说厨房炖了羊肉汤,回去给您暖暖身子。”
“嗯。”
“他还说,下次巡逻给您备个‘豪华应急箱’,带加热功能的那种。”
“……让他滚。”
雪儿低低地笑起来,震得我胸腔都发麻,却暖得像揣了个小火炉。
当天晚上,“天海群”里又热闹起来。不知是谁拍到了雪儿用尾巴卷着我的照片——虽然没拍清山洞的窘况,但罗锋拎着大包小包站在旁边的样子,再加上前几次的“事迹”,群里的老伙计们瞬间就脑补出了前因后果。
“!!!千窟岭紧急救援!元帅这是把‘移动后勤部’都搬来了?”
“飞虎将军:专业递纸三十年,顺便送裤子(不是)。”
“将军腿蹲麻了哈哈哈哈!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的绝望!”
“亡月掌教:建议给将军配个‘随身侍应生’,罗锋就挺合适,专业对口!”
“神豹军统领:报告元帅!属下申请研发‘山洞专用应急套装’,含照明、保暖、无限量纸巾!”
“滔滔:+1!我可以用尾巴当纸巾架!”
我看着群里的消息,气得把手机扔给雪儿,她却捧着笑得前仰后合:“爸,您看大家多关心您!”
“关心我出糗吗?”我没好气地说,却在她凑过来亲我脸颊时,没躲开。
她的吻带着羊肉汤的香气,轻轻落在我发烫的脸颊上,又伸出舌尖舔了舔我的耳垂:“爸,不管您出多少糗,都是我最厉害的爸爸。”
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映着我的影子——一个被她折腾得满脸通红、却半点脾气都没有的老头子。窗外的月光淌进来,落在她白色的元帅服上,像落了层雪。
“行了,睡觉。”我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声音软得自己都没察觉。
雪儿立刻往我怀里钻了钻,把脸埋在我颈窝,呼吸轻轻的:“爸,明天还去千窟岭吗?我找到个能看到星星的山洞,特别漂亮。”
“不去!”我果断拒绝,却在她“哦”了一声、声音里透着点委屈时,又补充了句,“……后天去。”
怀里的人立刻笑出了声,用头顶轻轻蹭我的下巴:“爸,您最好了!”
我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听着她渐渐均匀的呼吸,心里清楚得很——下次去千窟岭,她准会偷偷带上那个“万无一失”的应急包。
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是我青木弘一的女儿,是我放在心尖上宠了一辈子的宝贝。别说在山洞里没带纸,就算她明天想把千窟岭的山洞全改成“爸爸专用休息室”,我大概也只会笑着说:“记得多备点纸。”
夜风吹过龙海,带着远处山峦的气息。我抱着怀里的女儿,慢慢闭上眼。这样的窘迫或许还会有很多,但只要她还在身边,还愿意这样黏着我、闹着我,就比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