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的檄文如星火坠入枯原,顷刻间燃起反对东瀛的熊熊烈火。各地报刊争相刊发讨伐文章,举国上下同声谴责东瀛强占华夏利权的行径。
此时欧陆诸国正深陷战事泥潭,虽有心遏制东瀛扩张,却苦于鞭长莫及。唯剩花旗国独力周旋,竭力阻挠其掠夺华夏的野心。
东瀛见状愈发明目张胆,竟以武力相胁,强令北洋政府接受其无理要求。历经数轮交涉,外交总长在谈判席上掷笔长叹:“这个字我是签不下去的,一旦落下必成千古罪人。吾宁可挂冠而去,也绝不做这辱没祖宗之事!”
大帅虽忧心东瀛开战之危,又怕国内民意反对,却寄望于列强调停。于是默许舆论继续发声,暗中支持抵制日货行动。
这番风云变幻间,齐二爷在津门的商行反而生意兴隆。化工厂首期投产告捷后,他又开办火柴厂,所产之物供不应求,盈利颇丰。
宋少轩托常灏南经营的杂货铺更是门庭若市,顾客往往排起长龙。昔日播下的种子,如今正迎来意想不到的丰收。
这日清晨,傅五爷刚睡醒便唤来随从,悠悠然踱出府门。左右两名长随紧跟其后:一个牵着条雪白的哈巴狗,另一个提着雕花鸟笼,里头画眉正啾啾鸣唱。
傅五爷手中盘着俩核桃,刚走到胡同口,就听见有人打千儿请安:“五爷吉祥!今儿个起得真早,可用过早膳了?”
“还没,”他漫应一声,“这不,去老裕丰坐坐,顺道谈点事情。”如今民营生意正红火,他也动了心思,只是手头银钱不凑手,正寻人合伙。今日特意摆足排场,也是存了撑场面的意思。
踏进老裕丰茶馆,他朝陈掌柜拱手笑道:“陈掌柜别来无恙?这回去津门可还顺利?”
“顺利得很!”陈掌柜说起这事眉飞色舞,“齐二爷真是爽快人,二话不说给加了两成价。比在咱这儿受窝囊气强多了!”
“难道津门的经商环境,竟比这四九城还好?”傅五爷挑眉问道。
“何止好了一星半点!”陈掌柜撇嘴摇头,“咱这儿啊,不过是顶着个皇城的名头罢了。”
“那您看咱俩这买卖......”傅五爷试探着问。
“我打算从津门运货回来。如今齐二爷厂里纯碱、硼砂样样齐全,开个玻璃厂准能赚钱。用玻璃总比用窗户纸强吧?我盘算过了,建厂开店盘铺面约莫要三万大洋。不能耽误主业,我最多出一万大洋。傅五爷家底厚实,剩下的对您来说不算什么吧?”
“呵呵,那是自然......”傅五爷嘴上应着,心里却凉了半截。莫说两万大洋,就是凑八千大洋都够他为难的。眼看这生意要黄,他顿时失了兴致。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晌午,傅五爷早没了请客的念头,径直带着陈掌柜往胡同口新开的聚晋源走去。
点了五十个饺子、一盆葱爆羊肉、一盆红焖羊肚,又要了斤老白干,扔下五十铜元,对坐小酌起来。
陈掌柜瞧他兴致恹恹,待客又透着几分小家子气,便断定他手头拮据,绝无投资的可能。
待酒足饭饱,便寻了个由头起身告辞。傅五爷独自枯坐,又闷头喝了近一个时辰的酒,思来想去,终究是不死心,转身折回茶馆,径直寻上了宋少轩。
“少轩啊,咱两家的交情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打你父亲年轻时起,便已是通家之好,早先你这茶馆,不也是租的我家祖宅么?论情分,咱两家称得上是深厚了吧?”
傅五爷开口先打感情牌,见宋少轩脸上挂着客气的笑意,连连应下“是这个理”,便不再绕弯子,径直说明了来意。
“今儿个,五爷我是有件事想求你。那商业银行,能不能通融着贷笔款子给我?我想办点正事,开家玻璃厂,也算为“实业救国”出份力。不多,一万大洋就够周转了。”
宋少轩闻言,不动声色地往前凑了凑,似是想闻清他话里的酒气,随即才缓缓开口:“五爷,这话您可就见外了。只是您也知道,如今这世道,生意哪有那么好做?银行里的款子早就尽数放了出去,百姓手里即便有钱,也不愿存着吃那点薄利,反倒都想着投出去赚些快钱。实在是没余钱可放贷了。这事儿,前些日子路上碰见您,我不还跟您提过一嘴么?您今儿个,怕是喝了不少酒吧?这都忘了?”
“你当真要把话说得这么死,一点情面都不留?”傅五爷脸上的酒意霎时被愠怒冲散,语气也添了几分火气。
“五爷想办厂,我自然是愿意帮衬的。”宋少轩端起茶盏抿了口,语气平淡的说道。
“我私人出一万大洋,不多要,只要四成股份。你若点头,这就找合伙人一起坐下来细谈。顺带提一嘴,你也知道我和齐二爷的交情。往后厂里的材料,还能再给你算便宜些。这么算下来,我可没占你半分便宜吧?”
他方才见傅五爷行为怪异,早特意查了监控,对前因后果了然于胸,此刻开口,句句都掐在要害上,一上来便占了绝对上风。
“这……”傅五爷被这话勾得心头直发痒,既馋着宋少轩的资金和材料便利,又觉得四成股份让出去太亏,一时拿不定主意。
傅五爷只能含糊道,“你且容我想想。”说罢端起茶猛灌几口,借着茶水压下酒意,也理清思绪。
这一想,便足足耗了一个时辰。酒意渐散,傅五爷心里也有了主意。他起身走到墙角的电话前,自电话簿翻出一页记下号码,抓起话筒拨了过去:“麻烦替我接晋商会馆,对,我找陈掌柜……”
电话里你来我往说了许久,直到挂上话筒,一旁候着的伙计上前半步,抬手比了个手势:“五爷,电话费两块大洋,劳您结一下。”
傅五爷付了钱,又让伙计去请宋少轩过来,自己则坐在堂屋等着。不多时,陈掌柜也如约而至。三人围坐一堂,一番商议后敲定了章程,当场签了协议:
三家各出一万大洋,联合开办玻璃厂,宋少轩占三成半股份,不干预工厂日常经营,但享有按股份投票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