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赵昊在财务室外站了足足三分钟，才把手里那颗糖重新塞回兜里。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下午五点四十七，距离唐果说的“晚上八点屋顶见”还有两个多小时。可他已经在这条走廊上来回溜达了五趟，每次路过她房间门口都下意识放轻脚步，又怕被监控拍到像贼似的，只好假装在检查电路箱。
其实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明明那天在温泉边都答应人家了，怎么现在反倒像个第一次约会的小男生？
他掏出兜里的糖，纸皮已经磨得发毛，边角卷起，但还能看出是之前直播时唐果随手塞给他的——当时她说这是“幸运奶糖”，吃了能暴富。
可这糖他一直没扔。
不是因为信什么运气，而是那天她站在镜头前晃着糖纸笑的样子，让他想起小时候过年，邻居家小女孩踮脚往他手里塞糖果的模样。那种毫无保留的甜，很多年后才明白有多稀有。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后山小径走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先去踩个点总行吧？
主殿屋顶不高，但视野开阔，正对着东边那片竹林。赵昊摸出钥匙打开侧门，顺着维修梯爬上去时还差点踩空。瓦片有点滑，估计昨夜下了露水。他蹲在屋脊上试了试位置，正好能看见月亮升起的方向。
“啧，还得搬俩蒲团上来。”他自言自语，“不然坐地上凉，回头感冒了还得找洛璃讨灵茶喝。”
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
一提洛璃，脑子里就蹦出那天树影里那截尾巴尖的画面。他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这事真要摊开讲，怕不是得写本《仙学院多角恋实录》投稿知乎情感区。
正琢磨着，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哥哥——！”
熟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点撒娇的尾音。
赵昊回头，唐果已经站在院子中央，仰头冲他挥手。她换了身浅黄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双马尾，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看起来像是刚从厨房出来。
“你来这么早？”他问。
“我怕你一个人傻坐着无聊嘛！”她蹦跶两步靠近，“我还带了红豆汤，加了蜂蜜的那种，暖胃又养颜哦～”
“你还真当这是约会了？”
“不然呢？”她歪头，“你说‘行’的时候，不就是答应做我男朋友了吗？”
赵昊一噎。
他是答应了，但那时候月色太好，水波太晃人，话说出口像喝多了酒，清醒后才发现自己签了个终身合同。
“我是院长。”他试图挣扎一下，“你可是客人。”
“可你也是人啊。”她把保温桶放在台阶上，仰脸看着他，“院长就不能喜欢别人了吗？还是说……你喜欢的人不能是我？”
最后一句问得很轻，几乎听不出波动。
但赵昊还是听见了。
他沉默了几秒，慢慢从墙上跳下来，落在她面前。
“我喜欢你。”他说。
声音不大，也没加什么修饰词，就跟汇报工作似的。
可唐果的眼睛瞬间亮了。
“真的？”
“骗你是小狗。”他学她说话。
她扑哧一笑，抬手戳他胸口：“你终于不说‘不合适’了？”
“合适不合适，得试了才知道。”他挠挠头，“但我得说清楚，我不是什么完美对象。贪财、懒惰、关键时刻掉链子，上次直播打赏榜一我都忘了是谁。”
“我知道啊。”她踮起脚尖，额头几乎碰到他鼻尖，“可我就喜欢这样的你。会躲、会怂、会嘴硬，但最后总会回来。”
赵昊心头一震。
这话跟那晚一模一样。
原来她记得每一句。
他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
“那你……不怕以后我照顾不好你？”
“谁要你照顾啦！”她鼓起腮帮子，“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公主。我能帮你怼天怼地，还能让你的直播间人气爆棚！咱们是搭档，不是谁依附谁。”
赵昊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忽然笑了。
“行，那以后咱俩一起搞事业。”
“事业可以搞，但恋爱也得谈！”她拉着他手腕往上拖，“走走走，月亮快出来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许愿！”
“许什么愿？”
“等会你就知道啦！”
两人爬上屋顶，唐果从保温桶里倒出两碗热腾腾的红豆汤，递给他一碗。赵昊捧着碗取暖，看她小口小口地喝，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
东边天际渐渐泛白，一轮圆月缓缓升起，清辉洒满院落。
“哥哥你看。”唐果忽然放下碗，指着月亮，“像不像我送你的那颗糖？”
赵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确实像。
银白色的光晕边缘微微发黄，轮廓圆润，就像被咬了一口的奶糖静静浮在夜空。
他伸手摸向口袋，掏出那颗皱巴巴的糖，举起来比了比。
“你还留着？”唐果眼睛瞪大。
“嗯。”他低声道，“我一直觉得……这不是普通的糖。”
“当然不是！”她凑近一点，呼吸拂过他耳畔，“那是我第一次想把心意藏进去的东西。”
夜风轻轻吹过，掀动她的发丝。
赵昊盯着她映着月光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心动”。
不是轰轰烈烈的爆炸，也不是电视剧里的慢镜头接吻。
就是这一刻，她坐在他旁边，手里端着凉了一半的红豆汤，笑着说“你要不要试试看”，然后他发现自己早就没法拒绝了。
“唐果。”他开口。
“嗯？”
“其实……我也早就喜欢你了。”
他说得坦然，不像表白，倒像承认一个早就存在的事实。
她愣住，随即猛地扑过来抱住他脖子，整个人挂在身上晃悠：“你说真的？不许反悔！”
“反悔算我输。”他稳住身子，一手扶着她腰，“以后直播打pK，我全给你刷火箭。”
“这还差不多！”她咯咯笑，松开手后却没退开，反而双手合十，认真道：“那……能做我男朋友吗？正式的那种！”
赵昊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缓缓点头。
“能。”
下一秒，她欢呼着扑进他怀里，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撞翻。屋顶瓦片哗啦作响，几片碎屑滚落下去，在月下划出细长的影子。
他们就这样坐着，肩靠着肩，手牵着手，谁也没再说话。
远处钟楼敲了八下，余音荡在风里。
唐果忽然抬头：“哥哥，你说洛璃姐会不会生气？”
赵昊一顿。
“我不知道。”他诚实回答，“但我不会瞒着她。”
“她要是不高兴呢？”
“那就让她打我两下。”他咧嘴一笑，“反正她又不会真下手。”
唐果噗嗤笑了，靠得更紧了些。
月亮升到了正空，洒下大片清辉。
唐果打着哈欠揉眼睛：“好困哦……我们回去睡觉吧？”
“嗯。”赵昊起身，顺手把她拉起来，“明天还得开会。”
“哎呀正事正事。”她嘟囔着挽住他胳膊，“不过哥哥，今晚的月亮真好看。”
“是挺好看的。”他低头看她，“但没你好看。”
她脸一红，抬脚轻轻踹他小腿：“突然会撩了是吧？”
“网上教的。”他耸肩，“昨晚偷偷学了好久。”
两人一路打闹着往宿舍区走，身影融进月光铺成的小路。
拐过花园围墙时，唐果忽然停下。
“怎么了？”赵昊问。
她望着前方幽静的林荫道，轻声道：“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赵昊顺着她视线望去。
树影深处，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伫立，披着月光，轮廓柔和。
那人没动，也没出声。
只是手中握着一片泛黄的账单，指尖微微发颤。
唐果眨了眨眼，再定睛看去，那地方已空无一人。
只有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