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兵部尚书，深不可测的挑战
夜深了，清心苑里万籁俱寂。
屋内的烛火轻轻摇曳，将柳惊鸿的影子拉长，投在背后的墙壁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她坐在书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则牢牢锁定在面前那张白纸上。
纸上只有三个字：兵部尚书。
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墨汁调和了千钧重担写下的。
北国的指令，言简意赅，却将一座巍峨大山推到了她的面前。军需贪腐案，搅动的是朝堂的钱袋子和官员的乌纱帽，终究还在“权斗”的范畴之内。可兵部，以及那份南境防线图，触碰的却是南国的军事命脉，是这个国家最坚硬的龙骨。
柳惊鸿的脑海中，那本她亲手编撰的、记录着南国大员信息的册子，无声地翻开了其中一页。
兵部尚书，李延年。
年近六旬，历经三朝，圣眷正浓。为人处世，如同一块被江水冲刷了千百年的顽石，圆滑之外，是水火不侵的坚硬。不好财，京中巨富想用金山银海铺路，连他府邸的侧门都摸不到。不好色，教坊司最负盛名的花魁，在他眼中与路边枯草无异。
他唯一的爱好，是下棋。但棋盘之上，只招待旗鼓相当的对手，寻常人连观棋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一个几乎没有弱点的人。
柳惊鸿支着下巴，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脸颊。她之前扮演的“江南富商遗孀”，那个挥金如土、言语间充满铜臭气的“柳夫人”，在户部尚书赵大人那样的官员面前，是最好的伪装。因为赵大人这类人，理解并相信利益的驱动力。
可这套伪装，在李延年面前，恐怕连戏台都搭不起来。
她甚至可以想象，如果“柳夫人”带着满身的珠光宝气和一箱子的奇珍异宝去拜访，李府的管家大概会用最标准的礼仪，请她去瞧瞧尚书府门前那对石狮子有多威严，然后客客气气地关上大门。
至于她那套“疯批王妃”的行头，就更派不上用场了。在将军府和王府里撒泼打滚，是利用了人们对弱者的轻视和对疯子的畏惧。可李延年这种从尸山血海的军报和波诡云谲的朝堂中走出来的老臣，什么阵仗没见过？一个发疯的王妃，在他眼里，可能还不如边关传来的一匹战马倒毙的消息重要。
柳惊鸿觉得有些头疼，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起的，属于猎手的亢奋。
这就像一场难度陡增的游戏，之前的关卡都是新手教程，现在，真正的终极首领终于登场了。
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
她的思绪飘回了下午。萧夜澜坐在轮椅上，那句看似平淡的警告，又在她耳边响起。
“京城最近很乱，王妃还是安分些，待在府中赏花最好。”
他是在提醒她不要搅进太子党的浑水里，还是……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他的情报网，是否也捕捉到了北国指令的蛛丝马迹，从而预判了她下一步的目标？
这个男人，比李延年更像一团深不见底的迷雾。他的“残废”和“暴戾”是伪装，那他伪装之下，又藏着什么？
柳惊鸿拿起桌上的茶杯，茶水早已凉透。她饮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有些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些。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一个明面上的敌人，一个暗地里的“丈夫”，两个男人，都深不可测。这南国京城，当真是有趣得紧。
直接攻击李延年本人，无疑是下下策。一个没有缝隙的鸡蛋，从外面是敲不破的。
但鸡蛋内部呢？
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真的与世隔绝。他有家人，有同僚，有下属，有过去。他走过的每一条路，说过的每一句话，交往过的每一个人……这些共同构成了一个名为“李延年”的庞大网络。只要是网，就一定有节点，有相对脆弱的线。
柳惊鸿将那张写着字的纸揉成一团，丢进了一旁的炭盆里。火苗窜起，很快将纸团吞噬，只留下一小撮黑色的灰烬。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清冷的月光混着夜风，悄悄溜了进来。她望着远处兵部尚书府所在的方向，那片区域隐没在深沉的黑暗里，像一只蛰伏的巨兽。
她需要情报。
不是市面上流传的那些，也不是官府卷宗里记录的那些。她需要更深、更细、更私密的，关于李延年的一切。
他的饮食起居，他的陈年旧事，他妻子的首饰偏好，他儿子的授业恩师，他老母亲的咳嗽病根……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成为那把撬开坚壳的钥匙。
这会是一项浩大而繁琐的工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敏锐的洞察力，从无数无用的信息中，筛选出那唯一有价值的一根线头。
“绿萼。”她对着门外轻声唤道。
“小姐，奴婢在。”守在门外的绿萼立刻应声，推门进来。
柳惊鸿转过身，脸上又挂上了那副百无聊赖的慵懒神情，仿佛刚才那个眼神锐利、心思缜密的特工只是个幻觉。
“本王妃忽然觉得，”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这京城里的漂亮公子，看来看去也就那样，没意思透了。”
绿萼一头雾水，不知自家小姐又在动什么念头。前几日还兴致勃勃地要给王爷挑书童，今天就腻了？
“那……小姐的意思是？”
柳惊鸿走到她面前，捏了捏她有点婴儿肥的脸蛋，笑嘻嘻地说道：“本王妃现在对男人没兴趣了，想研究研究女人。”
“啊？”绿萼更懵了。
“你去，”柳惊鸿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吩咐道，“想办法去打听一下，兵部尚书府里，那位尚书夫人，最喜欢京城哪家铺子的胭脂水粉。记住，要弄清楚她最近三个月，都买了些什么颜色，什么花样的。”
绿萼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从打听人家府上的俊俏公子，到打听人家夫人的胭脂水粉？这跨度未免也太大了些！而且，这和尚书大人又有什么关系？
柳惊鸿看着她那副呆样，满意地拍了拍她的头，像在安抚一只宠物。
“快去，办好了，本王妃赏你一盒尚书夫人同款的胭脂。”她眨了眨眼，语气里满是“疯批”式的理所当然，“本王妃倒要看看，能让那种老古板心甘情愿守着过一辈子的女人，用的胭脂到底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