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资源利用，伪装身份的准备
铜镜里，柳惊鸿的脸清冷如月。她没有回头，也无需回头。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比窗外任何一寸黑暗都更具实质，正无声地包裹着她，审视着她，也审视着她指尖那张薄如蝉翼的、属于另一个人的面孔。
她没有流露出任何被窥破的惊慌。
顶级特工的守则之一：当你的藏身之处暴露时，最安全的选择，是假装你仍在安全地藏着。
她将那只黑漆木盒连同里面的东西，不急不缓地放回原处，动作自然得像是放下一件寻常的首饰。然后，她走到床边，脱下外衫，躺了下去。被褥冰凉，她却很快用自己的体温将其捂热，呼吸也随之变得平稳悠长，仿佛真的陷入了沉睡。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耳朵正捕捉着院内最细微的声响——风吹过竹叶的飒飒声，远处更夫敲响的梆子声，以及……那道视线撤离时，空气中极其轻微的扰动。
游戏，已经从暗处的试探，变成了明牌的对峙。
接下来的两天，柳惊鸿过得比往日更加“王妃”。她会因为绿萼梳头时扯掉了一根头发而皱眉，也会在午后的小憩中，让绿萼一遍遍地读着乏味的诗集。她将一个养在深闺、百无聊赖又有些娇气的女子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萧夜澜的暗卫们，或许会记下：七王妃今日心情不佳，午膳只用了半碗。七王妃今日兴致尚可，在花园里喂了半个时辰的鱼。
这些琐碎的、毫无价值的信息，正是柳惊鸿想要他们看到的。她用这些无意义的日常，构建起一座新的迷宫，将自己真实的意图，藏在迷宫最深处。
第三天夜里，亥时三刻。
这是人一天中最困乏的时刻，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暗卫，精神也会在这一刻出现短暂的松懈。
柳惊鸿的房间里，灯火早已熄灭。
绿萼在隔壁睡得正沉，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柳惊鸿无声地起身，没有点亮任何烛火，仅凭着过人的夜视能力和对房间布局的绝对熟悉，摸到了那个妆台。
黑漆木盒被再次打开。
这一次，她没有先去看那张面具，而是取出了那个装着半透明药膏的小瓷瓶。拔开瓶塞，一股混杂着草药和某种未知植物的奇特气味弥漫开来。她用小指的指甲盖，轻轻挑起一星点膏体。
膏体触感清凉，质地细腻，在指尖揉开，很快便化作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她将这点膏体，涂抹在自己手腕内侧最娇嫩的皮肤上。
这是在测试。北国组织的东西，她信，但不会全信。她必须亲自确认这药膏的成分与效果，以及……是否有毒，或被人动过手脚。
一刻钟后，手腕上的皮肤毫无异样，那层薄膜也彻底与皮肤融为一体，摸上去光滑依旧，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安全。
她这才将目光投向那张人皮面具。
借着从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她得以仔细端详这张即将成为她“第二张脸”的面具。它比想象中更令人心惊。那不是一张标准的美人脸，也不是一张平平无奇到转眼就忘的脸。
这是一张男人的脸。
约莫四十岁上下，中等身材，面容清瘦，颧骨微高，眼角有几道浅浅的纹路，鼻梁上还有一颗不起眼的小痣。整张脸透着一股常年读书、略带病容的文弱之气。
这是一个具体的、活生生的、仿佛随时能从人群中走出来的“人”。
组织考虑得很周全。一个全新的男性身份，能让她摆脱“七王妃”这个女性身份带来的种种不便，更自由地出入那些只对男人开放的场所。
柳惊鸿深吸一口气，开始严格按照绢帛上记载的步骤，进行准备。
她先将那清凉的药膏，均匀地、薄薄地涂满了自己的整张脸。药膏干得很快，在脸上形成了一层紧致的保护膜，也为接下来的步骤提供了完美的“画布”。
然后，她拿起那张面具。
面具轻得几乎没有重量，边缘处薄得近乎透明。她屏住呼吸，按照特定的顺序，先从额头开始，小心翼翼地将面具贴合在自己的脸上。
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
另一张冰凉的“皮肤”，一寸寸地覆盖上她自己的皮肤，严丝合缝，仿佛拥有生命一般，自动吸附、融合。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眉骨、鼻梁、嘴唇的轮廓，被这张面具完美地包裹、重塑。
当最后一点下颌的边缘也贴合完毕时，柳惊鸿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没有立刻去照镜子，而是先活动了一下脸部的肌肉。她皱眉，面具上的那张脸也随之皱眉；她牵动嘴角，那张文弱男人的嘴角也跟着扯动。除了最初的些许紧绷感，这张脸竟像是天生就长在她身上一样。
做完这一切，她才移步到铜镜前。
月光朦胧，镜中的影像也有些模糊。但她依然能清晰地看到，镜子里站着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属于柳惊鸿的一切，那绝色的容颜，那清冽的眼神，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沉静、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士。连她自己的眼睛，似乎都在这张新面孔的衬托下，变得黯淡、平凡了许多。
她伸出手，触摸着镜中人的脸颊。指尖传来的，是那张面具微凉而真实的触感。
可这张脸，还缺少灵魂。
柳惊鸿闭上眼，在脑海中迅速为这个身份构建背景。他叫什么？来自哪里？读过什么书？有什么样的习惯？
一个落魄的江南举子，为求功名滞留京城，靠代写书信、抄录经文为生。性情孤僻，不善交际，唯一的爱好是研究些古籍杂学。
身份背景构建完成。
接下来，是行为模式。
柳惊鸿原本挺得笔直的脊背，缓缓地、一节节地松弛下来。她的肩膀微微内扣，身体前倾，呈现出一种常年伏案读书的微驼姿态。
她开始在房间里踱步。
属于王妃的、轻盈而优雅的步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文人的、略显拖沓的步伐。每一步都像是经过思考，落地无声，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迟疑。
她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支笔。执笔的手势也变了，不再是特工精准有力的抓握，而是文人特有的、松弛而随意的三指捻握。
她甚至清了清嗓子，喉结滚动，发出一声刻意压低的、带着些许沙哑的咳嗽声。
“咳咳……店家，这墨，似乎有些淡了。”
声音从她口中发出，低沉而陌生，完全听不出属于柳惊鸿的清亮。
她完全沉浸在这个新角色的塑造中，一遍遍地练习着走路、转身、执笔、说话。她要将这个“江南举子”的灵魂，彻底注入这具戴着面具的身体里。
就在她背对着房门，练习一个转身拱手的动作时——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夜风吞没的声响，从她身后传来。
是外间房门处，一块松动的地板被踩踏时发出的声音。
柳惊-鸿的动作瞬间凝固。
那个刚刚还略显佝偻的“文弱书生”，在刹那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的顶级掠食者。
她没有回头。
但她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带着审视与压迫感的视线，已经穿透了内室的门帘，落在了她的背上。
这一次，他没有停留在窗外。
他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