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尔山脉。
当这五个字从林凡口中平静地吐出，崔可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不是试探。
更不是询问。
那是一种宣告。
一种将苏联最高国家机密的底牌，直接掀翻在谈判桌上的宣告。
他身后那名内务部的技术专家，脸色瞬间灰败，嘴唇剧烈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水泥。
乌拉尔山脉的钛矿！
未来航空工业的基石，是整个红色帝国对抗德国、乃至全世界的终极底牌之一！
现在，这个秘密，被一个偏远中国基地里的年轻人，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那语气，就像在说“你家后院的土豆长得不错”一样随意。
李云龙斜着眼，看着崔可夫那张青白交加的脸，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嘴上却不耐烦地猛一摆手。
“我说林老弟，跟他们扯这些干啥，不就是几座破山头嘛！”
“有那功夫，不如带他们去咱的厂子里转转，让他们开开眼，也省得他们老以为咱们八路军还在玩泥巴！”
这话一出，崔可夫猛地抬起头，熄灭的瞳孔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参观兵工厂！
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他必须亲眼看看，那些坦克、那些武装直升机，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下被制造出来的！
他必须搞清楚，眼前这个神秘组织的工业实力，到底达到了何种恐怖的程度！
“李将军说得对！”
崔可夫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语气急切，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恳求。
“我们非常希望能有机会，参观贵军的生产设施，学习你们先进的生产经验！”
他身后的苏联专家们也纷纷投来期盼的目光，那眼神，像是饿了三天的狼群，死死盯住了唯一的活物。
“不行！”
李云龙脸一板，嗓门瞬间拔高八度，一口回绝，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崔可夫脸上。
“绝对不行！兵工厂是什么地方？那是咱们的命根子！他娘的军事重地，能随便给外人看？”
“老崔，别以为咱们是盟友，你就能得寸进尺！这事儿没得商量！”
李云龙的态度强硬得像块石头，直接把话说死，让崔可夫的脸色又是一僵。
他求助似的看向林凡。
林凡眉头微皱，似乎在权衡利弊，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李团长，崔可夫将军毕竟是远道而来的盟友，展示一下我们的部分实力，有助于加深双方的互信。”
他转向崔可夫，语气依旧平静无波。
“不过，将军，您要明白，我们真正的核心生产区，是最高机密，绝不可能对外开放。”
“我最多，只能带你们参观一下我们外围的……嗯，民用产品转产线。”
“民用产品？”崔可夫一愣。
“对。”林凡点点头，“就是一些拖拉机、柴油机之类的东西，顺便也生产一些自卫用的武器。”
李云龙在一旁急得直跳脚，像一头被踩了尾巴的猫，咋咋乎乎地嚷嚷起来。
“林老弟！你糊涂了！就算是民用线，那也是咱们的宝贝！这要是技术泄露出去了，你担得起责任吗？”
“老子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看着李云龙那一副“护食的恶犬”的模样，崔可夫的心反而定了下来。
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们将要看到的东西，价值连城！
而林凡口中的“外围”、“民用转产”，在他听来，更是充满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致命诱惑。
“林先生，我们理解，并且会以苏联军人的荣誉起誓，严格遵守贵方的保密规定！”崔可夫立刻表态，生怕林凡反悔。
林凡“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就这边走吧。”
……
在李云龙一路骂骂咧咧、满腹牢骚的“护送”下，崔可夫一行人被带到了一座巨大的地下厂房前。
当厚重的钢铁闸门无声地向上升起，露出内部景象时，所有苏联人的呼吸，都在瞬间停滞了。
没有想象中的昏暗、油污和刺鼻的机油味。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洁净空间。
地面是光滑平整的环氧树脂地坪，亮得可以照出人影。
头顶上，一排排矩阵排列的无影灯，将整个厂房照得如同白昼，冰冷的光线下，没有一丝一毫的阴影。
空气中，只有一股淡淡的、类似于消毒水的清新气味。
这他娘的是兵工厂？
这比莫斯科最好的外科手术室还要干净！
而真正让他们灵魂为之颤栗的，是厂房中央那几条正在高速运转的生产线。
数不清的机械臂，在预设的轨道上无声而高速地滑行。
一块块钢锭被送上传送带，经过冲压、切削、钻孔、热处理……一系列复杂的工序，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机械臂的动作精准到了微米级别，每一次抓取、每一次焊接，都稳定得像是在执行神圣的仪式。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丝毫的迟滞。
生产线的尽头，一支支崭新的56式半自动步枪，被机械臂轻轻抓起，进行自动校准和红外线试射，然后“咔哒”一声，落入旁边的成品箱中。
整个过程，除了机器运转时那种高频的、令人心悸的嗡鸣，几乎听不到任何杂音。
高度的自动化，极致的效率！
一名来自图拉兵工厂的老专家，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切，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看着一支机械臂将一根枪管夹起，一道红色的激光线在枪管内壁上一扫而过，旁边的屏幕上立刻跳出一连串他看不懂，但绝对代表着恐怖精度的数据。
他的膝盖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两步，要不是身边的副官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恐怕已经跪在了地上。
他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响，最终，用俄语挤出了一句混合着绝望与狂热的嘶吼。
“ohn…ohn пpon3вoдrт вnhтoвkn c тoчhocтью aвnacтpoehnr…!”
（他们…他们用造飞机的精度在造步枪……！）
他身旁的翻译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将这句话翻译了出来。
“轰！”
这句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所有苏联人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用航空级精度，去生产最基础的步兵武器？
这是何等奢侈！
这是何等恐怖的工业实力！
这根本不是生产！这是在炫技！是在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向他们展示那深不见底的技术储备！
崔可夫感觉自己的喉咙干得快要冒烟了。
他看着那些冰冷的机械臂，仿佛看到的不是生产线，而是一头头正在不断繁衍、自我复制的钢铁巨兽。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支“土八路”能在短短时间内，就拥有了碾压关东军的实力。
拥有这种生产能力的组织，别说区区一个关东军，就算是德意志的装甲洪流来了，恐怕也得掂量掂量！
“咳咳。”
林凡的轻咳声，将众人从失神中唤醒。
他指着那条生产线，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解释道。
“这只是我们最基础的生产线，技术比较落后，主要是用来给新招募的工人练练手，熟悉一下操作流程。”
练手？
技术落后？
崔可夫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条生产线的技术水平，如果完整地搬到苏联，足以让斯大林同志当场授予所有设计师最高级别的列宁勋章！
可在这个年轻人嘴里，居然只是“练手”的玩意儿？
林凡仿佛没有看到他们那活见鬼的表情，继续说道。
“至于真正的大家伙，比如坦克和飞机，都在更深处的山区基地里。”
“那里的条件……不太方便外人参观。”
他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像一根无形的羽毛，在崔可夫等人的心头疯狂地撩拨着，让他们奇痒难耐。
山区基地？
更深处？
所有苏联人的脑海中，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无比宏伟的画面：
在某座被彻底掏空的山腹中，无数比眼前这些更先进、更庞大的机械臂，正在日夜不休地组装着一辆辆重型坦克和一架架他们闻所未闻的喷气式战斗机……
那将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那将是何等伟大的工业奇迹！
强烈的贪婪和渴望，瞬间冲垮了崔可夫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知道，他必须得到这些技术！
不惜一切代价！
参观结束，一行人沉默地走出厂房，每个人的脸上，都还残留着未曾散去的震撼。
李云龙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但已经没人去听他到底在说什么了。
走在崔可夫身侧的副官瓦西里耶夫中校，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变得有些尖利。
“将军，这条生产线的技术标准，至少……至少领先我们五年！”
“如果……如果这真的只是他们所谓的‘外围’……”
“那他们的核心技术……”
崔可夫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死死地锁定在前方那个年轻人的背影上。
那眼神，深邃、凝重，混杂着敬畏、贪婪，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谈判，必须继续下去。
但从现在开始，主动权，已经彻底易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