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创新举措：推行“医联体”模式
林枫回到县人民医院，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混杂着消毒水和病痛气息的味道，再也无法让他心生烦躁，反而让他头脑中的蓝图愈发清晰。
他先去了重症监护室外。隔着厚厚的玻璃，他看到那个来自马家坪的孩子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护仪器，胸口有了平稳的起伏。周建国和那个老汉守在外面，老汉的眼睛依旧红肿，但神情已经安定下来，周建国正在低声安慰着他。
看到孩子暂时脱险，林枫心中那块最沉的石头落了地。他没有过去打扰，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向急诊科。
他要找一个人。
急诊大厅依旧像个沸腾的战场，但他凭着记忆，很快就在一个角落的办公室里，找到了那个摘下口罩后显得格外年轻、也格外疲惫的医生。
办公室很小，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角堆着半人高的医学书籍和文件。医生正埋头在一份病历上飞快地写着什么，眉头紧锁，手边的茶杯里泡着浓茶，已经凉透了。
林枫敲了敲门。
医生头也不抬：“什么事？外面护士站分诊。”
“医生，是我，刚才送孩子来的。”
听到林枫的声音，医生这才抬起头，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认出了林枫，眼神里的不耐烦褪去了一些，换上一种职业性的疲惫。“哦，是你。孩子的情况稳定了，你不用太担心。”
“谢谢你，医生。还没请教您贵姓？”
“免贵姓秦，秦越。”秦越说着，又低下头准备继续写病历，显然不想多聊。对于他来说，林枫只是一个比较有责任心的家属或者干部，这样的场面他见得多了。
林枫拉开他对面的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秦越的笔停住了，他皱眉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家属”。
“秦医生，你一天要接诊多少个病人？”林枫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
秦越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没数过，急诊这边是连轴转，反正坐下来就没停过。”
“那有多少，是从乡镇卫生院转上来的？”
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秦越的某根神经，他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苦笑：“大部分。不，应该说，几乎全部。乡镇卫生院？现在那地方除了能处理个擦伤、开点感冒药，还能干什么？稍微复杂点的，他们就一句话，‘去县里吧’。有时候我真觉得，我们不是县医院，是全县十七个乡镇的总卫生院。”
他头顶的民心值是【+5，中立\/疲惫】。
林枫点了点头，这个回答和他预想的一样。“那秦医生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秦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这还用想吗？留不住人，没设备，没技术。有本事的医生谁愿意待在乡下？病人也不信任他们。恶性循环，最后死结一个。”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林枫能听出那语气背后深藏的无力感。
“如果，有办法打破这个死结呢？”林枫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秦越。
秦越重新戴上眼镜，审视着林枫。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的眼神，不像个普通的干部。那里面没有官僚的客套，也没有视察的姿态，而是一种近乎解剖般的冷静和探究。
“打破？领导，你是想听我给你报喜，还是想听实话？”秦越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刺，“每年卫健委搞的‘专家下乡’活动，去了干嘛？坐诊半天，开个讲座，记者拍几张照片，然后呢？治标不治本，跟下乡送温暖有什么区别？纯粹是形式主义。”
“我说的不是‘下乡送温暖’。”林枫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我说的是，把县医院和所有乡镇卫生院，用一种全新的方式，彻底捆绑在一起。”
“捆绑？”秦越的眉毛扬了起来。
“对，捆绑。”林枫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砸进秦越的脑子里，“我把它叫做‘医疗联合体’，简称‘医联体’。”
“医联体……”秦越咀嚼着这个新词，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兴趣。
“简单来说，”林枫开始将脑海中【智慧医疗系统】的构架，用现实的语言转述出来，“以县医院为龙头，和全县的乡镇卫生院，组建成一个紧密型的利益共同体。不再是简单的帮扶关系，而是上下级，是总院和分院的关系。”
“第一，人要动起来。县医院的专家，要定期、轮流下沉到乡镇分院去坐诊、查房、做手术，而不是搞活动式的下乡。这要成为制度，成为他们职称评定、绩效考核的一部分。”
“第二，钱要通起来。乡镇分院的收入，要和县医院总院的效益挂钩。乡镇分院看得病人越多，水平越高，为总院拦截了基础病患，总院就要给予相应的绩效奖励。让下沉的专家和乡镇的医生，都能从这套体系里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
“第三，信息要联起来。建立一个覆盖全县的电子病历系统。一个马家坪的村民，在镇卫生院拍了片子，县医院的专家在办公室里就能调阅、阅片，给出诊断意见。避免了重复检查，也避免了误诊。”
林枫每说一条，秦越的眼睛就亮一分。他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不知不觉间坐直了，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神情专注。林枫所描述的，正是他这样的一线医生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隐约幻想过却又觉得遥不可及的理想状态。
“领导……你说的这些，太……太理想化了。”秦越的声音有些干涩，“就说第三条，信息互联。全县的系统打通？你知道这需要多大的投入吗？还有，远程会诊，乡镇卫生院那些老掉牙的设备，传过来的影像能看清什么？”
“技术和设备的问题，就是钱的问题。”林枫的回答斩钉截铁，“钱的问题，我去解决。我现在只想问秦医生，从专业角度看，如果技术和资金都能到位，这套‘医联体’模式，在理论上，能不能走通？”
秦越沉默了。
他脑海里飞速地进行着推演。
如果专家真的能常驻乡镇，那乡镇卫生院的技术水平和服务能力，将得到质的飞跃。
如果利益真的能打通，那县医院的专家就不会再把下乡当成受罪，乡镇的医生也不会再自暴自弃。
如果信息真的能互联，那今天那个从马家坪送来的孩子，可能在三天前发烧的时候，就能得到县医院专家的远程诊断，根本不会拖到重症肺炎，不会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这是一个环环相扣、逻辑自洽的完美闭环。
秦越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看着林枫，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他头顶的民心值，在林枫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开始剧烈地跳动。
【+20，惊讶\/审视】
【+40，认同\/激动】
【+60，希望\/敬佩】
“能！”秦越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何止是能走通！如果真能做到，清源县的整个基层医疗生态，就能盘活！这……这简直是挖根式的改革！”
得到了专业人士的肯定，林枫心中大定。他知道，他找对人了。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秦医生。”林枫诚恳地说道，“我需要你从一个专业医生的角度，帮我把这个‘医联体’的方案，做得更细，更完善，更具操作性。比如，专家的排班制度怎么定？绩效考核的标准怎么算？分级诊疗的具体病种目录怎么划分？”
秦越看着林枫，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副县长，让他第一次对“领导”这个词，有了全新的认识。他不是在下达命令，而是在邀请一个战友。
“好！”秦越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领导，不，林县长！你给我三天时间，我给你拿出一份最详细的草案出来！这事儿，就算不吃不睡，我也给你干了！”
积压在胸口多年的郁气，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秦越整个人都焕发出了不一样的神采。
林枫笑了。他知道，这第一把火，已经成功点燃。
“不急，”林枫摆了摆手，让他冷静下来，“方案要细，但我们也要看清眼前的阻力。秦医生，你觉得，推行这个‘医联体’，最大的困难会来自哪里？”
秦越脸上的兴奋慢慢冷却，他沉吟了片刻，眉头再次锁紧。他抬起头，眼神变得凝重。
“林县长，想法是天才的，但现实是骨感的。”他压低了声音，“这个‘医联体’，动的是整个医疗系统的蛋糕。乡镇卫生院自然是拍手叫好，但县医院这边，就不好说了。”
“哦？具体说说。”
“县医院现在为什么是全县的中心？因为病人都往这儿跑。人来了，就有检查，有药品，有住院，这些都是科室的收入和奖金。现在你要搞分级诊疗，把那些常见病、多发病都‘截流’在乡镇，你觉得，那些习惯了吃大锅饭的科室主任们，会乐意吗？”
秦越顿了顿，语气更加严肃：“尤其是外科、内科、妇产科这几个大科室，他们的病人数量最多，也是对乡镇分流最敏感的。动了他们的收入，就等于要了他们的命。”
“而这其中，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秦越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楼上，“就是我们刘长青刘大院长的老同学，县医院的外科第一刀，普外科的科室主任——赵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