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在外面发出了绝望的怒吼,似乎想拼命阻止,却被更多的阴影触须狠狠抽飞出去,撞在远处的树上,生死不知!
“呜哇——!”阿茸吓得尖叫起来,刚刚建立的勇气瞬间崩溃,手里的袋子脱手掉落,粉末撒了一地。他连滚带爬地缩回我身边,死死抱住我的胳膊,浑身抖成了筛子。
完了……
我看着即将彻底崩溃的树洞和那漫天袭来的死亡阴影,心中一片冰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嗯——”
一声古老的、苍凉的、却蕴含着无上威严与力量的号角声,猛地从部落最深处——那棵巨大古树的顶端,轰然响起!
号角声如同实质的音波,瞬间席卷了整个天地!
所过之处,那狂暴的阴影触须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纷纷消融退散!那庞大的恶意发出一声更加愤怒和不甘的尖啸,如同潮水般迅速向森林深处退去!
笼罩天地的恐怖压力骤然一轻。
树洞停止了崩解。
劫后余生的恍惚中,我看到洞外的黑暗里,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木杖,在一众妖族战士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是大长老。
她手中托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蒙蒙青光的古老号角。
她的目光,越过狼藉的战场,越过生死不知的苍,最终,落在了洞内吓得魂不附体的阿茸,以及撒了一地的暗红色粉末上。
她的眼神,复杂难明。
劫后余生的寂静,比之前的恐怖喧嚣更加令人心悸。
空气中弥漫着古树汁液、妖虫粘液、血腥以及那暗红色粉末带来的奇特尖锐气息混合的古怪味道。
洞外,部落的战士们正在迅速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动作麻利却沉默无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未散的惊惧和深深的疲惫。
大长老在一众气息彪悍的妖族战士簇拥下,缓缓走到了我们这间几乎报废的树洞前。
她手中的古老号角已经黯淡下去,但那苍凉威严的余韵似乎仍萦绕在空气中,驱散着最后一丝阴霾。
她的目光先是扫过洞口撒落的暗红色粉末,那浑浊的、仿佛蕴藏星云的眼底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瘫坐在地、依旧死死抱着我胳膊、吓得像只受惊小兔子的阿茸身上。
阿茸感受到那目光,吓得一个激灵,直接把毛茸茸的小脑袋埋进了我的臂弯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写满“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大眼睛偷偷往外瞄,小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冥痕印记……竟能与‘勇毅之烬’产生共鸣……”大长老苍老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思考某个极其罕见的难题,“甚至能将其力量外显化形……虽是雏形,却也……”
她的话没说完,但那未尽之语却让周围的妖族战士们看向阿茸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敬畏、好奇、忌惮交织。
这时,两个妖族战士搀扶着一个人走了回来——是苍。
他看起来狼狈不堪,浑身布满深浅不一的伤口,最严重的是肩头和腹部,鲜血仍在汩汩涌出,脸色苍白如纸,兽耳无力地耷拉着,几乎是被半拖半架着。
但他那双充血的兽瞳在看到洞内安然无恙(至少还活着)的我和阿茸,尤其是看到撒落在地的粉末以及吓瘫了的阿茸时,竟然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丝像是欣慰又像是“老子赌对了”的复杂表情,随即脑袋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带下去,用最好的药。”大长老淡淡吩咐道,立刻有战士将苍接过,快速送往救治的地方。
处理完苍,大长老的目光再次回到我们身上,最终定格在我这里。
“人类,你比老身预想的……更有韧性。”她的声音听不出褒贬,“能在‘噬魂妖虫’和‘暗影低语’的双重侵袭下护住他,甚至引导他初步运用印记之力……看来,留下你,并非全无价值。”
我心中一动,听出了她话里的松动。至少,我们暂时从“待清算的麻烦”变成了“或许有点用的资产”。
我艰难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大长老,阿茸他……”
“他的情况,老身已知。”大长老打断了我,目光再次落回阿茸身上,“冥痕既已激活,便再无回头之路。
方才的爆发只是开始,随着印记与他的融合加深,更强烈的反噬和……吸引,还会不断出现。”
阿茸听到“反噬”和“吸引”,吓得呜咽一声,又把脑袋往我怀里缩了缩,只留下一个毛茸茸的发顶对着外面。
“那……可有办法缓解?或者……控制?”我急切地问。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阿茸被这诡异的印记吞噬或变成永恒的诱饵。
大长老沉默了片刻,手中的木杖轻轻顿地。
“两种选择。”她缓缓道,“其一,由老身与几位长老联手,布下‘永锢封印’,将他连同印记彻底封印,陷入永眠。可保部落一时安宁,但他……将再无醒来的可能。”
永眠?!我心脏猛地一缩。这绝对不行!
“其二呢?”我立刻追问,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尖锐。
“其二,”大长老浑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阿茸的身体,看向那印记的根源,“引导他,适应它,掌控它。但这条路……九死一生。
每一次印记的反噬都如同淬炼神魂,痛苦万分,更需要消耗海量的资源来稳固他的生机,抵消侵蚀。
而且,一旦开始,他散发出的波动将再也无法完全掩盖,部落将不得不与他一起,直面随之而来的、越来越强大的‘黑暗’。”
她的话如同冰水浇头。两条路,都艰难无比。
我看着怀里吓得瑟瑟发抖、对此一无所知的阿茸,他还那么小,那么单纯……让他承受永眠或者九死一生的痛苦?
就在我内心剧烈挣扎之际,阿茸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又怯生生地瞟了一眼外面威严的大长老,小鼻子抽了抽,用带着浓浓哭腔的、细弱蚊蚋的声音小小声地问:
“尊上……阿茸……阿茸是不是又要变成麻烦精了……是不是……要被关进黑黑的小盒子里了……”
他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被抛弃的恐惧,像只即将被遗弃的小狗。
这一刻,我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大长老。
“我们选第二条路。”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请大长老……引导他。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会和他一起承担。”
与其让他毫无知觉地永恒沉睡,不如拼尽一切,搏那一线生机!至少,我会陪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