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埗法会的风波逐渐平息,江湖进入了一段罕见的、脆弱的平静期。警方将大部分精力用于清剿天道盟的残余势力(敢于贩卖面粉和非法持枪的外来势力必然是第一打击对象)和调查所谓的“爆炸威胁”源头;吉米仔忙于安抚内部、应对警方问询,老和联胜整合计划无限期搁置;大d和骆天虹则严格遵守保释条例,蛰伏起来舔舐伤口,积蓄力量。
湾仔,洪安社的地盘,在这片诡异的平静中,反而显得愈发繁荣和有序。林峰乐得见此局面,趁机进一步巩固势力,消化战果,将更多精力投入到正当生意的扩张和白道关系的经营上。
这一日,洪安堂口内,飞全带着一个看起来与他风格迥异的中年男人前来拜见林峰。
“峰哥!”飞全恭敬行礼,然后侧身介绍跟他一起来的人,“这位是神灯灯哥,以前我砍人跑路躲在钵兰街的时候,多亏灯哥照顾,不然我早就进去坐牢了。灯哥在钵兰街讨生活的场子被封了,想到湾仔找个正经事做,我就带他来见见您。”
林峰抬眼打量过去。
只见这位被称为“神灯”的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个子不高,身材精瘦,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夏威夷衬衫,头发抹得油亮,嘴角总是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嬉笑,眼神灵活地转动着,透着一股久经风月的油滑和精明。整个人看起来不像江湖猛人,倒更像一个在风月场里打滚多年的老油条。
“神灯?”林峰淡淡开口,“飞全很少这么推崇一个人。听说你以前在钵兰街做事?”
神灯嘿嘿一笑,上前一步,姿态放得很低,语气却并不谄媚:“峰哥您好,久仰大名!鄙人以前确实在钵兰街混口饭吃,帮着一些场子打理些……嗯,人力资源方面的小事,谈不上什么大本事。飞全老弟重情义,抬举我了。”
他说话时,习惯性地微微躬身,脸上堆着笑,但林峰的眼光何其毒辣。
就在神灯看似随意站立的瞬间,林峰敏锐地注意到,他双脚不丁不八,看似松散,实则重心极稳,肩背的肌肉线条在花衬衫下隐约透出一股协调而蕴含力量的感觉。尤其是他那双看似总是插在裤兜里或者比划着的手,指关节粗大,手掌边缘有一层不易察觉的老茧——这绝不是仅仅靠摸牌九、数钞票能磨出来的。
这是个练家子!而且功夫底子恐怕不浅,只是刻意用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隐藏了起来。
林峰心中了然,但并未点破。江湖上谁还没点过去和秘密?只要不是对头,他懒得深究。
“既然飞全推荐你,那我也没话说,以后就是自己人。”林峰语气平和,“现在江湖不同往日了,打打杀杀那一套越来越行不通。我们洪安现在正需要各种人才。听说你以前做‘人力资源’很有一手?”
神灯眼睛一亮,笑容更盛:“嘿嘿,承蒙峰哥看得起。别的不敢说,跟女孩子打交道,让她们乖乖听话干活,还能把客人哄得开开心心,这方面小弟确实有点心得。”
“很好。”林峰点点头,“正好,我们旗下有几间新接手的夜总会,里面的‘公关部’一直没什么起色,管理也比较混乱。以后就交给你负责。能不能让业绩上涨,就看你的本事了。”
这无疑是个油水丰厚又相对安全的肥差,正好契合神灯表现出来的“特长”。
神灯闻言,脸上笑开了花,连忙拱手:“多谢峰哥赏识!您放心,我一定把那些小姑娘调理得妥妥帖帖,保证让场子生意红红火火,绝不会给您惹麻烦!”
“嗯,去找刀仔明办手续,他会跟你对接。”林峰挥了挥手。
神灯千恩万谢地跟着飞全退了出去。
看着神灯离开的背影,林峰若有所思。这个人,有点意思。放在夜场,或许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事实证明,林峰的安排没错。
神灯确实是个管理风月场的奇才。他上任后,并没用什么强硬手段,而是凭着那张巧嘴和一套笼络人心的本事,很快就把那几个夜总会的陪酒小妹们收拾得服服帖帖。该严格的规矩绝不放松,该给的好处也绝不吝啬,还能根据每个女孩的特点进行“包装”和“推销”,甚至亲自传授一些应付难缠客人的技巧。
短时间内,这几间夜总会的“公关”业绩果然大幅提升,客人满意度也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为社团带来了相当可观的稳定收入。连刀仔明都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确实是个“人才”。
神灯也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他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管理夜总会上,深知这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他几乎以场子为家,日夜泡在那里,和各种三教九流的人物打交道,将业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同时也为洪安社编织着一张独特的情报网络——在酒精和霓虹灯下,往往能听到许多在别处听不到的消息。他定期会将这些看似零碎的信息整理汇报给刀仔明,其中不乏一些有价值的内容,这让他愈发得到林峰的认可。
至于西环那间名为“垦丁风情”的学生酒吧,尽管林峰去的次数并不多,但偶尔心血来潮的造访,依然会不可避免地牵动某些心弦。
阮明月每次看到他,眼中的欣喜和亮光都掩饰不住,总会想方设法地凑过来,叽叽喳喳地说着酒吧的趣事或者她学校的见闻,像只活泼的小雀。
而叶清涵则更加含蓄内敛。她通常只是坐在不远处的角落,抱着吉他轻轻弹唱,或者安静地看书。但当林峰目光扫过时,总能捕捉到她飞快低下头时耳根泛起的那一抹微红,以及那看似不经意间投来的、带着欣赏与复杂情绪的目光。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直接的交流,更谈不上“争风吃醋”,但那种微妙的、存在于空气中的无形张力,却让林峰这种习惯直面刀光剑影的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无所适从。他宁愿去面对十个蒋天生,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安静却纠缠的思绪。
于是,他更多地将自己沉浸于社团的事务中,用不断的谋划和布局来填充时间,暂时将那一点点扰人的涟漪压在心底。
江湖,终究才是他永恒的舞台。而此刻的平静,不过是下一场风暴来临前,短暂的喘息。神灯的加入,如同在这台精密机器上添加了一个看似花哨却意外有用的新零件,而远在西环的那间小酒吧,则如同一个偶尔会泛起微波的避风港,提醒着他生活中另一面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