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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带着哭腔的“忏悔”顺着秋风飘出院墙,她倚着门扉的指尖却冰冷如铁——每一滴“愧疚”的泪水都是精心酿造的毒蜜,只待那窥探的眼睛将其衔回,滋养敌人致命的误判。

孙婆子态度的微妙转变,如同在密不透风的铁板上撬开了一道发丝般的缝隙。苏婉清深知,这缝隙若不加以利用,很快便会因对方的警惕或自身的疏忽而重新闭合。她需要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将错误的信息,通过孙婆子这双“耳朵”,精准地传递到苏玉华那里。

时机需要恰到好处。她选择了午后,一天中人最容易松懈,也最适合“伤春悲秋”的时刻。秋风萧瑟,卷着落叶,更添几分凄清。她估算着孙婆子大概前来收取碗碟的时间,提前来到了院中那棵枯瘦的老树下。

她没有刻意张望,而是背对着院门的方向,身影单薄,仿佛不堪秋风的重量。她开始“自言自语”,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带着一种被刻意放大的、饱含痛苦和迷茫的颤音,确保能飘过不算太高的院墙。

“姐姐……玉华姐姐……”她轻声唤着,语气里充满了“真挚”的思念与“浓重”的愧疚,“婉清……婉清好想你……”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压抑哽咽,肩膀微微颤抖。

“那日宴席……是婉清不好……是婉清不懂事,失了分寸……”她将“爬床”的指控,巧妙地转化为“不懂事”、“失了分寸”,既承认了“错误”,又模糊了具体行为,保留了余地。

“定是……定是婉清举止不当,才惹得姐姐生气,也让世子爷厌弃了……”她将苏玉华的陷害,扭曲成了自己行为不检点引发的后果,并将世子的厌弃也归咎于此,完全符合一个“认罪”庶女的心理。

“姐姐接婉清来府,本是怜我孤苦,让我见世面……是婉清自己……自己不争气,辜负了姐姐的一片苦心……”她反复强调苏玉华的“恩情”和自己的“辜负”,将恶意的设计包装成善意的提携,这正是苏玉华最希望看到的“认知”。

“如今……如今被安置在此处静思己过,也是应当的……”她“认命”般地接受了当前的处境,语气低落,“只盼……只盼姐姐莫要因此气坏了身子……婉清心中……实在是惶恐难安,日夜思念姐姐,却又无颜再见……”

说到动情处,她甚至抬起袖子,轻轻擦拭眼角(那里早已被她用清水略微沾湿),发出细微的、压抑的抽泣声。她的每一个用词,每一种语气,都经过精心设计,完美地塑造了一个因“行为失当”而内心饱受煎熬、对嫡姐充满愧疚与思念、并已完全认命、只求对方原谅的懦弱妹妹形象。

她相信,躲在暗处(或很快会从孙婆子口中得知)的监视者,会将她这番“真情流露”原封不动地,甚至添油加醋地汇报给苏玉华。

表演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直到她估摸着孙婆子快要出现,才适时地“强忍悲伤”,踉跄着站起身,如同承受不住内心重负一般,缓缓走回屋内,关上了房门。

门合上的瞬间,她脸上所有脆弱的表情瞬间消失,只剩下冰雪般的冷静。她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悄然向外望去。

果然,没过多久,孙婆子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她今天来得比平日稍晚一些,眼神有些闪烁,收走碗碟的动作明显比前几天更轻、更快,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检查饭菜剩余情况,仿佛急于离开。在转身的刹那,苏婉清清晰地看到,孙婆子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那棵老树,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苏婉清心中冷笑。信息,已经传递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持续着这种“忧郁忏悔”的状态。偶尔在孙婆子送饭时,她会“失神”地喃喃一句“不知姐姐今日可安好”,或是“愧疚”地不敢抬头与孙婆子对视。她将一种深陷自责、无力挣扎、只求获得“宽恕”的姿态,演绎得淋漓尽致。

效果,很快便开始显现。

首先,是孙婆子的态度进一步“软化”。虽然依旧没有好脸色,但那种刻骨的鄙夷和主动的刁难明显减少了。送来的饭菜虽然依旧粗陋,但至少是干净、能入口的。她甚至有一次,在放下食盒后,极其快速地、含糊地低语了一句:“……安生待着,别再生事,就是对娘娘最大的‘报答’了。”

这话听着是警告,实则透露出一个信息:苏玉华那边,收到了她“忏悔”的信号,并且目前倾向于让她“安生待着”。

其次,是流言的风向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关于她“狐媚”、“爬床”的尖锐议论似乎少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也算她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错了,日夜忏悔”之类的论调。虽然依旧难听,但攻击性降低了,更像是一种对“既定事实”的确认和嘲讽。

最重要的是,苏玉华那边,再无新的动作。没有进一步的打压,没有新的试探,仿佛真的将她当成了一个已经认罪、再无威胁、只需等待最终发落的废物。

苏婉清站在听雪轩冰冷的院子里,感受着这短暂的、虚假的“平静”。她知道,她的表演成功了。苏玉华相信了她编织的假象,认为她已被流言和孤立彻底击垮,内心充满了对嫡姐的愧疚和恐惧,再也生不出半分反抗的念头。

这种“放心”,正是苏婉清目前最需要的。

麻痹敌人,方能伺机而动。

她回到屋内,再次拿出那些“绣品密码”。在代表苏玉华的扭曲藤蔓旁,她用一种极其轻浅、仿佛随时会断掉的丝线,绣上了一个跪伏的、微小的人形轮廓,人形的线条断续而脆弱,代表着她的“忏悔”与“臣服”。而在藤蔓与人形之间,她绣上了一条单向的、纤细的箭头,从人形指向藤蔓,象征着信息的传递与误导的成功。

秋风依旧,听雪轩依旧冷寂。但在这片被刻意营造出的“悔过”氛围中,苏婉清如同最耐心的猎人,收敛了所有锋芒,将真实的恨意与筹谋深深埋藏。她利用隔墙之耳,播撒着麻痹敌人的迷雾,静静等待着对手彻底放松警惕,将那最脆弱的咽喉,暴露在她致命一击范围内的那一刻。这场无声的心理博弈,她已悄然赢得了第一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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