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湾流G650穿透云层,开始下降高度。舷窗外,不再是巴黎铅灰色的天空,而是逐渐清晰的、巍峨耸立的阿尔卑斯山脉。皑皑白雪覆盖着锯齿状的山峰,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刺目的光芒,山谷间点缀着墨绿色的针叶林和静谧的湖泊,美得令人窒息,也冷得令人心头发颤。
江浸月望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自从那夜之后,殷夜沉几乎不再与她进行任何无谓的交流,所有的指令都通过林秘书传达,包括这次突如其来的“旅行”。她不知道目的地具体是哪里,只知道是瑞士。
飞机平稳降落在一条私人的、位于山谷中的跑道。早已等候的车队无声地滑行过来。不是劳斯莱斯,而是几辆经过改装的、性能极强的黑色奔驰越野车,如同沉默的野兽,与这粗犷壮丽的自然景观格格不入,又奇异地契合了某种隐密的权力感。
车队没有驶向任何知名的度假小镇,而是沿着盘山公路不断向上,深入积雪更厚的区域。沿途人烟愈发稀少,只有无尽的雪松、陡峭的岩壁和偶尔掠过的苍鹰。
最终,车队在一扇巨大的、毫不起眼的黑色铁艺大门前停下。遥控开启后,道路继续向内延伸,又行驶了将近十分钟,才豁然开朗。
一座极具现代感的建筑映入眼帘,它并非传统的阿尔卑斯木屋,而是大量运用了玻璃、钢铁和原生石材,线条冷硬利落,如同从山体中生长出来的一块巨岩,低调,却充满了不容忽视的力量感和隔绝感。它矗立在雪山环抱的一处绝壁平台上,俯瞰着下方深邃的峡谷,视野极其壮阔,也极其……孤立。
车辆在主入口停下,厚重的玻璃门无声滑开。内部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两个世界。装修是极致的简约奢华,色调以灰、白、黑和原木色为主,每一件家具、每一处细节都价值不菲,品味绝佳,却也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殷夜沉脱下大衣,早有穿着得体、面无表情的佣人无声接过。他甚至没有多看江浸月一眼,径直走向开阔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令人震撼的雪山全景,他却仿佛只是回到了一个寻常的住处。
江浸月跟着走进来,脚下的长毛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安静得可怕。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屏幕右上角赫然显示着——无服务。
她心脏猛地一沉,快步走到窗边,试图寻找任何一点信号格,结果依旧是令人绝望的空白。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任何座机电话的痕迹。
“不用找了。”殷夜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他站在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这里的地下掩体里有一个独立的信号塔,保证内部通讯和必要的外部网络连接。”他晃动着酒杯,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件家具,“但所有对外的通道,都需要我的权限才能开启。”
他抿了一口酒,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雪山,侧脸冷峻。
“你的手机,在这里只是一块废铁。网络,也只存在于你不需要的地方。”
江浸月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她终于明白了。这不是旅行,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放逐,一座用极致奢华和自然美景包裹着的、彻头彻尾的囚笼。与世隔绝,插翅难飞。
殷夜沉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比窗外的雪山更冷。
“这里很安全,也很安静。没有人会来打扰,你也不需要联系任何人。”他一步步走近她,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一臂的距离,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合着威士忌的气息,将她笼罩。
“你需要做的,”他抬起手,并非触碰她,而是指向这巨大、空旷、冰冷的空间,“就是适应你的新环境。”
他的手指最终落下,轻轻拂过她冰凉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
“忘记巴黎,忘记工作室,忘记你认识的所有人。在这里,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他的声音压低,如同雪崩前最后的低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判决:
“你是谁,以及,你属于谁。”
说完,他收回手,转身不再看她,仿佛对她所有的震惊和绝望都已失去兴趣。
“你的活动范围是主楼和东侧的温室花园,西侧的翼楼和地下区域,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入。”他走向书房的方向,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命令式。
走到书房门口,他握住黄铜门把手,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好好适应新环境。”
话音落下,他推开书房厚重的实木门,走了进去,然后——
“咔哒”一声轻响。
他从里面,锁上了门。
将那巨大的、充斥着绝美景致和冰冷绝望的雪山囚笼,留给了脸色惨白、如坠冰窟的江浸月一人。
窗外,阿尔卑斯的落日正将雪峰染成壮丽的金红色,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