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鲨鱼岛码头。
一艘灰白色的军用补给船,拉响了悠长的汽笛,缓缓靠岸。
苏白站在码头上,海风吹起她乌黑的发丝,拂过她愈发显得柔和的脸颊。她的身边,站着如同门神一般,将她护得密不透风的陆枭。
当她看到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互相搀扶着,从舷梯上颤颤巍巍走下来的时候,那双一直平静如深海的眼眸,瞬间,就红了。
他们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脚上是沾满了黄土的布鞋,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鼓鼓囊囊,与这片充满了钢铁与迷彩的军港,格格不入。
他们风尘仆仆,满脸倦容,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漫长而艰辛的旅途。
“爸……妈……”
苏白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
“闺女!”
李凤霞第一个看到了她,那双因为连日赶路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扔下手里所有的行李,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
她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那双粗糙的手,在苏白身上上摸摸,下看看,仿佛要确认她是不是缺了什么零件。
“我的傻闺女啊!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李凤霞摸着苏白那依旧纤细的胳膊,心疼得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是不是那臭小子没照顾好你?是不是吃不饱穿不暖?你跟妈说,妈给你做主!”
苏白被她抱得紧紧的,感受着母亲身上那熟悉的,带着一丝汗味和泥土气息的味道,心中所有的坚强和疏离,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将脸埋在母亲那并不宽阔,却无比温暖的肩膀上,眼泪,也无声地,滑了下来。
“妈,我没事,我挺好的。”
苏建业这个不善言辞的庄稼汉,也红着眼,走了过来。
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伸出那双布满了老茧的大手,不停地,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背。
“好,好,没事就好。”
一家三口,就在这人来人往的码头上,紧紧地相拥在一起。这幅充满了亲情的画面,让周围那些常年见不到家人的战士们,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陆枭默默地,将那些被扔在地上的行李,一个个捡了起来。
然后,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感人的一幕,没有出声打扰。
直到李凤霞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她这才注意到,女儿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冷峻,气场强大到让人不敢直视的男人。
那就是她的女婿,陆枭。
李凤霞看到他的第一眼,先是有些拘谨。
这女婿,长得是真俊,个子也高,就是……那张脸,太冷了,跟个冰块似的,脸上那道疤,更是吓人。
但这份拘谨,很快,就被“护女”的本能,彻底取代!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
李凤霞松开苏白,双手叉腰,摆出了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上下打量着陆枭。
“你就是陆枭?”
“妈,我是。”陆枭立刻上前一步,站得笔直,声音洪亮。
“嗯,”李凤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开始了自己的盘问,“我问你,我闺女,现在怀着身子,你有没有好好照顾她?有没有让她干重活?有没有让她吃好喝好?”
“报告妈,没有让她干任何活。一日三餐,我都严格按照营养食谱准备。”陆枭回答得一丝不苟,像是在向首长汇报工作。
李凤霞听着他这硬邦邦的回答,眉头皱得更紧了。
“营养食谱?那是什么玩意儿?我闺女现在最需要的是补血!是养胎!你给她吃的啥?”
“牛奶,鸡蛋,鱼肉,还有蔬菜水果。”
“就这些?”李凤霞的嗓门,瞬间拔高了八度,“这些都是寒凉的!怎么能给孕妇吃!你这孩子,会不会照顾人啊!”
苏白夹在中间,哭笑不得,连忙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妈,挺好的,他照顾得挺好的。”
“你别说话!”李凤霞瞪了她一眼,“有了男人忘了娘!妈这是在给你撑腰呢!”
苏建业则背着手,以一个老丈人的威严,审视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女婿。
“陆团长,”他沉声开口,“我闺女,是我们老苏家手心里的宝。我们把她交给你,是信得过你是个军人,是个汉子。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跟我闺女,婚后生活,处得怎么样?你有没有欺负她?”
面对老丈人的质问,陆枭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再次立正,对着苏建业,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爸,您放心。我陆枭这辈子,就算欺负自己,也绝不会让小白受一丁点委屈!”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苏建业看着他眼底那片不容置喙的坚定,和那份发自内心的真诚,心中那点最后的不放心,也消散了大半。
这个女婿,虽然看着冷,但眼神,是正的。
……
当晚,战争,正式爆发。
李凤霞看到陆枭给苏白端上来的“科学营养晚餐”——一杯温牛奶,一个水煮蛋,还有一小份清蒸鱼肉,眉头瞬间就拧成了一个死结。
“就吃这个?这哪儿有营养啊!跟喂猫似的!”
她二话不说,冲进厨房,从自己带来的,那个沉甸甸的大包袱里,掏出了一小袋金灿灿的小米,还有一包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红糖!
“等着!妈给你熬我们老家的‘催胎补血粥’!保证你喝了,孩子生下来白白胖胖!”
她不由分说地,就占领了厨房,开始生火熬粥。
陆枭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那熟练的动作,和那套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土味”理论,眉头紧锁。
“妈,书上说,孕早期不宜摄入过多的糖分。”他试图用科学,来扞卫自己的“育儿”权威。
“书上说的都是屁!”李凤霞头也不回地怼了回去,“我们那儿的女人,都是这么养胎的!生下来的娃,一个个都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你们城里人,就是讲究多!”
很快,一碗香喷喷,热气腾腾的红糖小米粥,就端到了苏白的面前。
另一边,陆枭也固执地,将那杯牛奶,递了过来。
“小白,喝牛奶。”
“闺女,喝粥,妈亲手给你熬的!”
两种截然不同的育儿观念,在小小的饭桌上,发生了第一次,激烈而直接的碰撞。
苏白看着眼前,左边是强势的母亲,右边是固执的丈夫,两人都用一种“你敢不选我,我就跟你没完”的眼神看着她。
她一个头,两个大。
家的温馨与热闹,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而苏建业,在明确表示自己只能待三天,村里大队离不开他之后,更是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考察着这个女婿的方方面面。
他不知道,就在这“土味”丈母娘与“军式”女婿的战争,刚刚拉开序幕的时候。
第二波,更“重量级”的援军,已经搭乘着军用运输机,即将抵达这座风暴中心的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