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处理完渊海造物后。埃莉诺上校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主屏幕，这次聚焦在了星球另一侧，那片被广阔海洋覆盖的区域。扫描图上显示，在深海之下，存在着大量结构复杂、明显带有智慧文明痕迹的水下城市遗迹。
“下一个目标，”埃莉诺上校的声音依旧平稳，继续说道：“那个有点意思的深海智慧文明。代号：潮汐遗民。”
根据前期侦察和情报分析，这个自称“潮汐遗民”的水生亚人文明，是艾莫莉丝星球原生文明中科技水平最高的一支。他们通过深度破译前星际文明的部分遗产，其科技水平确实远超陆地上的那些还处于第三次工业革命阶段的亚人国家，已经进入到了第六次工业革命的阶段，能够建造大型水下城市、开发深海资源、甚至进行有限的基因改造。
然而，这点成就，在深核联邦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科技水平评估：相当于联邦标准历2213年左右的行星文明巅峰期。”技术军官汇报着数据，“其水下城市防御体系，仅能抵御万米级水压和常规深海武器，对轨道打击几乎无防护能力。其能源系统依赖地热和核聚变，能量等级低下。其社会结构封闭，在陆地同类遭受灭绝时采取完全孤立主义，表现出极端的傲慢和短视。”
另一位军官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比起2275年我们在海兰德星球遇到的那个统一了全球、差点就突破超光速门槛的海兰德文明，这个‘潮汐遗民’差得太远了。海兰德人至少还有拼死一搏的勇气和全球统一的组织力，真的给当年加里森前辈率领的瓦尔基里号和陆军部队造成了阻碍。而这个水生文明……弱小，无知，还傲慢得可笑。文明毁灭的所有条件，他们倒是凑齐了。”
埃莉诺上校露出戏谑的狡黠，看着屏幕上那些如同精致玻璃工艺品般的水下城市扫描图。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又一个需要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失败文明样本。深核联邦前进的道路上，从不缺少这种不自量力的绊脚石。
“NoVA，做记录，确认目标性质：无价值非人类土着文明。判定：净化。”埃莉诺上校的声音冷冽，不带一丝感情，“轨道打击集群准备。目标：所有已侦测到的‘潮汐遗民’水下城市及重要设施。武器：杰里科导弹，聚变弹头。本人作出授权。”
“命令确认。轨道打击集群锁定目标……杰里科导弹发射序列装填……倒计时开始……”
真理刻律号巨大的舰体一侧，数十个导弹发射盖缓缓开启，露出了里面如同蜂巢般排列的、闪烁着死亡冷光的弹头。毁灭的倒计时，在这片寂静的星空中，无声地走向终点。
而在军官休息室内，繁星小队四人对此一无所知。她们依旧沉浸在放松的氛围中。卡缇娅和斯特瑞尔为了电视频道选择权开始拌嘴，诺维米娅则对可乐的碳酸作用产生了研究兴趣，诺琳娜笑着看着她们，天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屏幕里无关紧要的娱乐节目星光。
战争的巨轮，依旧按照深核联邦的意志，冷酷而高效地向前碾去。
埃莉诺上校的命令在真理刻律号舰桥内回荡，冰冷而决绝。主屏幕上，代表着毁灭的杰里科导弹发射序列倒计时正在无声地跳动。数十个导弹发射井盖已然开启，聚变弹头蓄势待发，只需一声令下，便能将深海之下那些精致的玻璃工艺品般的城市化为炽热的泡影。
然而，就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瞬间，埃莉诺上校却微微抬起了手。
“暂停执行。”
技术军官的手指悬停在发射按钮上，疑惑地看向舰长。
埃莉诺上校的目光锐利，如同鹰隼般扫过深海扫描图上那些结构复杂的水下城市。“这个‘潮汐遗民’，既然能破译前文明遗产达到第六次工业革命水准，或许……还藏着点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儿。直接全部抹掉，可能浪费了有价值的研究样本，也显得我们过于……急躁。”
她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探究欲。“修改指令。首轮打击，目标：代号‘深渊之冠’和‘海渊回廊’两座边缘水下城市。使用标准杰里科导弹，当量……常规级。让我们看看，这些深海的‘遗民’，在面临毁灭时，能拿出什么样的……‘欢送仪式’。”
“指令确认。目标重新锁定。导弹参数调整。发射！”
舰体微微震动，两枚修长的杰里科导弹脱离发射架，拖着耀眼的尾焰，如同两颗坠落的星辰，精准地射入艾莫莉丝星球的大气层。它们无视了厚重的云层和狂暴的风雪，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扎入冰冷的海水，朝着万米之下的目标疾驰而去。
深海之下，那片被“潮汐遗民”视为永恒家园的宁静世界，被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两座被锁定的城市能量护盾瞬间提升至最大，各种深海防御武器平台纷纷启动，试图拦截这来自天外的毁灭之光。
但这一切抵抗，在星际文明的打击力量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两道极致的光亮在深海中骤然爆发，如同两个新生的太阳！恐怖的高温和冲击波瞬间汽化了周围的海水，将两座宏伟的水下城市连同其中的数十万“潮汐遗民”，在百分之一秒内化为了基本粒子和炽热的气泡。巨大的真空泡在海底形成，又迅速被万亿吨海水压垮，引发了一场席卷周边海域的毁灭性海啸。
真理刻律号的传感器牢牢锁定着这片区域，捕捉着一切能量波动和信息传递。
“目标‘深渊之冠’、‘海渊回廊’确认摧毁。能量反应符合预期。”传感器官报告。
“正在截获‘潮汐遗民’残余通讯网络信息流……信息解码中……”信息战军官快速操作着控制台。
片刻之后，一段充满了惊恐、愤怒和……一种扭曲傲慢的通讯片段，被放大播放了出来。那是“潮汐遗民”最高议会残留成员的紧急通讯：
“……他们摧毁了深渊之冠！海渊回廊也失去了联系！这些来自星空的野蛮人！”
“不能再犹豫了！启动‘海神之怒’！必须让它们付出代价！”
“可是……‘海神之怒’是最终手段，我们尚未完全掌控其稳定性……”
“没有时间了！难道要像陆地上的那些劣等种族一样坐以待毙吗？让这些入侵者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奇点之力！”
“奇点之力？”埃莉诺上校眉梢一挑，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兴趣，“他们竟然还藏着这种东西？NoVA，分析该词汇在其技术语境中的可能含义。”
“分析中……根据其前文明遗产技术基底推测，‘奇点之力’有73.8%的概率指代一种通过引发局部空间结构坍缩，制造拟似奇点效应的大威力武器。其理论破坏模式与联邦早期‘虚空坍缩’武器概念相似。”NoVA的合成音响起。
舰桥内的军官们神色稍稍凝重了一些。如果这些“土着”真的掌握了哪怕是最基础的奇点武器技术，虽然依旧无法威胁到真理刻律号，但至少证明了其文明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和“研究价值”。
就在这时，深海扫描图上，位于“潮汐遗民”主城“永恒深渊”附近的一个巨大海底发射井缓缓开启！一枚造型奇特、通体闪烁着幽蓝色能量纹路的巨大导弹，在强大的推进器作用下，破开海水，以惊人的速度朝着海面，乃至大气层外冲来！其目标，赫然便是悬浮在近地轨道上的真理刻律号！
“检测到高能实体发射！弹道计算……目标为我舰！”传感器官高声预警。
“所有战舰，立刻启动虚空盾！最大功率！”埃莉诺上校立刻下令，但语气中并未有多少紧张，反而带着一丝验证猜测的期待。
一层层半透明的、闪烁着复杂几何光纹的能量护盾，瞬间在真理刻律号及其周边护卫舰的表面展开。这是深核联邦星际战舰的标准防御系统，能够有效偏转、吸收乃至瓦解各种能量和实体攻击。
那枚被“潮汐遗民”寄予厚望的“海神之怒”导弹，顽强地冲出了海面，突破了大气层，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地撞在了真理刻律号的虚空盾上！
轰！！！
一团巨大的火球在宇宙真空中无声地绽放！强烈的光芒和能量辐射瞬间被战舰的传感器记录。
然而……
一秒，两秒……
真理刻律号庞大的舰身，连一丝晃动都没有。虚空盾表面的光纹如同被石子投入的湖面，仅仅泛起了几圈微不足道的涟漪，随即恢复了平静。
“攻击结束。虚空盾能量损耗……”技术军官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声音突然变得极其古怪，“……损耗率为……0.0001%。可忽略不计。”
“武器效果分析报告。”埃莉诺上校平静地问道。
NoVA的合成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无语”的停顿：“分析完成。目标武器爆炸当量，相当于前蓝星时代千万吨级热核武器（氢弹）标准。爆炸原理为重元素聚变链式反应，释放巨大光热辐射和冲击波。未检测到任何空间结构扰动、引力异常或维度扭曲等奇点武器特征现象。重复，未检测到任何奇点效应。”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真理刻律号的舰桥。
随即接下来的场面彻底逗笑了所有人。
“咳咳——”
不知是谁先忍不住情绪再也憋不住笑意，发出了声。
紧接着，如同点燃了引线，整个舰桥爆发出一阵无法抑制的、震耳欲聋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哎呦我不行了！热核武器？氢弹？他们管这叫‘奇点之力’？！”一位战术参谋笑得捶打着控制台。
“我的天！我还以为他们真有点东西！结果就这？就这？！拿个大号炮仗来吓唬星际战舰？！”另一位军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奇点武器通过虚空坍缩炸个坑，热核武器靠能量释放也炸个坑，所以热核武器就是奇点武器？哈哈哈哈！因为爆炸都能炸出个大坑，所以氢弹等于奇点武器？这逻辑……这逻辑简直绝了！这些深海小动物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连一向严肃的副官都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埃莉诺上校也难得地露出了明显的笑意，她摇了摇头，用一种混合着荒谬和怜悯的语气说道：“看来，他们确实只学会了怎么把导弹送出大气层，却根本没搞懂前文明武器库里真正厉害的东西是什么。把氢弹当成奇点武器……这种抽象的认知水平，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就连在军官休息室里，正通过内部频道旁听着舰桥通讯的繁星小队四人，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逗乐了。
“噗嗤——”正在喝可乐的卡缇娅直接一口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碧绿的眸子却笑成了月牙，“哈哈哈！这些深海鱼人……是来搞笑的吗？拿氢弹打虚空盾？他们是不是对‘奇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斯特瑞尔原本慵懒的表情也绷不住了，灿金的瞳孔里满是戏谑：“我还以为能看场好戏，结果就给我们看这个？真是白瞎了我的期待。他们的‘奇点’，该不会是‘起点’写错了吧？”
诺琳娜也忍俊不禁，扶着额头，肩膀微微抖动：“这……这确实有点超出我的想象了。看来他们对前文明技术的理解，偏差不是一般的大。”
而最让人意外的是一向冷静如冰的诺维米娅。她原本正拿着一罐可乐，电子蓝的瞳孔中数据流平静地分析着碳酸化合物的分子结构。当听到NoVA的分析报告和舰桥传来的爆笑声时，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她那几乎永远没有表情的精致脸庞，如同冰面碎裂般，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最终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
“咳……呵呵……哈哈哈哈！！”
她竟然也笑了出来，而且笑得肩膀微微颤抖，连手中的可乐罐都差点没拿稳。显然，这种源于极端认知错位带来的滑稽感，连这位以太银龙小姐的理性防线都彻底攻破了。
“诺维……你居然笑了？！”卡缇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着她。
诺维米娅好不容易止住笑意，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恢复了平时那副冷静的学术口吻，但眼底的笑意还未完全散去：“抱歉……失态了。只是，‘将热核武器等效于奇点武器’这种基于表象相似性的错误归类法，其逻辑谬误的程度……确实达到了某种令人无法保持严肃的阈值。这或许可以作为一个典型的认知偏差案例，写入联邦外星文明接触心理学教材。”
舰桥上的笑声渐渐平息，但那种荒谬和轻蔑的氛围依旧浓郁。
埃莉诺上校摇了摇头，脸上恢复了冷峻。“玩笑时间结束。既然他们拿出了自己最得意的‘玩具’，我们也该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星际文明的问候方式。”
她转向武器控制台，声音斩钉截铁：“取消杰里科导弹发射序列。切换武器库。目标：所有已标记的‘潮汐遗民’水下城市及重要设施。武器选择：虚空坍缩导弹。装填，锁定。”
“武器切换确认……虚空坍缩导弹装填完毕……目标已重新锁定……”
一种与杰里科导弹截然不同的、更加深邃幽暗的能量波动，从真理刻律号的导弹发射井中弥漫开来。虚空坍缩导弹，其战斗部并非依靠聚变或裂变释放能量，而是通过瞬间制造一个局部的、强大的引力奇点，使周围的空间结构向内无限坍缩，最终引发空间本身的剧烈爆炸，从规则层面抹除目标。
“让这些井底之蛙，在真正的奇点面前……归于虚无吧。”埃莉诺上校冷冷地吐出最后命令，“发射！”
数十枚漆黑如墨、表面流转着不祥空间波纹的导弹，悄无声息地射向星球。它们进入大气层，钻入深海，如同死亡的阴影，笼罩向每一个“潮汐遗民”的聚居地。
深海之下，毁灭以另一种形式上演。
在那些尚未从首轮打击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潮汐遗民城市中，警报声凄厉地响起。但这一次，他们看到的不是炽热的光球，而是城市中心或者关键结构点附近，空间突然开始向内扭曲、塌陷！一个肉眼可见的、吞噬光线的黑暗球体骤然出现，并急速扩大！
强大的引力瞬间将周围的一切卷入其中，海水、建筑、生命体全部无情地撕碎、压缩，拉向那个不断变大的黑暗奇点！城市的结构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橡皮泥，瞬间崩解！然后，在奇点膨胀到极限的瞬间，伴随着更猛烈的空间震荡，所有被吞噬的物质和能量以无法理解的形式猛烈爆发出来，将残存的一切彻底化为基本粒子！
这不是爆炸，这是空间结构层面的彻底抹除！
短短几分钟内，所有标记中的潮汐遗民水下城市，连同其中可能存在的任何抵抗意志和文明痕迹，都被从物理层面上彻底蒸发。深海中只留下一个个短暂存在的、缓缓平复的空间涟漪，以及一片死寂。
“报告舰长，所有预定目标已清除。潮汐遗民文明……确认灭亡。”武器官的声音平静无波。
埃莉诺上校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主屏幕上已然恢复“洁净”的星球扫描图。
“记录：标准历2354年，艾莫莉丝星球净化行动，主要阶段历时约七标准时。所有已识别威胁性原生文明及智慧生物集群已清除。星球环境评估：局部有轻微核污染及空间扰动，总体适宜改造。通知开拓者军团预备部队，可以准备进场了。这颗星球，将按照联邦标准模板，被建设成一座高效的、服务于人类文明的都市星球。”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刚完成的不是一场种族灭绝，而是一次普通的资源清点。
真理刻律号的传感器平静地记录着这一切。代表“潮汐遗民”文明信号的光点，一个接一个，迅速而彻底地熄灭了。
艾莫莉丝星球上最后一支拥有智慧的原生文明，连同他们那可悲的傲慢和跑偏的科技，在真正的奇点武器下，迎来了彻底的净化。
历时七小时，深核联邦星际军以碾压之势，肃清了艾莫莉丝星球（晨曦之地）上所有被视为“威胁”的原生生物及文明。虽然星球表面因战斗略有损伤，但对于即将进驻的联邦开拓者部队而言，这不过是一片等待描绘最新最美图画的白纸。用不了多久，艾莫莉丝将褪去“晨曦之地”的旧貌，化身为一颗由数座超级都市构成的、闪耀在深空中的全新都市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