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把槐树林染成了灰蓝色,风卷着落叶打在安诺的校服裤腿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她攥着背包带的手已经沁出了汗,包里的定音玉和槐影石隔着布料传来微弱的震动,像是两颗心跳,和她的脉搏慢慢对上了频率。
“慢点儿走,”江树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攥着根折下来的槐树枝,末梢的叶子还在晃,“刚才在文化馆外看到张厂长的车往这边开了,说不定他们绕开民警,先到树林了。”
鲁小山把外套脱下来系在腰上,露出里面印着破洞的卫衣,他探头往前面的树林缝隙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我记得前面有个土坡,坡上全是灌木丛,能躲人。要是真遇到他们,咱们先藏那儿。”
柳玉走在最边上,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路边的槐树干,树皮粗糙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心了些。她突然停住脚步,指着树干上一道深色的纹路:“你们看这个,是不是和周老栓笔记里的藏锋纹一样?”
几人立刻围过去。那道纹路刻在树干离地半米的地方,歪歪扭扭的,却和笔记里画的藏锋纹重合了八成,只是更浅,像是被雨水冲刷过无数次。安诺掏出槐影石,凑到纹路旁边——石头刚一靠近,表面的纹路突然亮了起来,淡蓝色的光顺着树干上的刻痕流动,像条细小的光带,往树林深处延伸。
“是引路的!”安诺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害怕,是兴奋。她把槐影石递给江树,“你拿着石头引路,我和柳玉在中间,鲁小山断后,注意听周围的动静。”
四人顺着光带往前走,树林里的墨香越来越浓,不再是戏台里那种淡得几乎闻不见的味道,而是带着点潮湿的土腥气,像是刚从地下翻出来的墨锭。走了约莫十分钟,光带突然往地面沉去,最后停在一棵比周围槐树粗两倍的老树下——树干中间空着,黑漆漆的洞口能容一个人弯腰进去,正是之前王老师提到的“空心槐”。
“就是这儿了?”鲁小山蹲在洞口旁,用树枝往里探了探,树枝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嗒”的一声轻响,“里面好像有东西。”
安诺刚想弯腰往洞里看,远处突然传来了铁锹铲土的声音,还夹杂着男人的骂声:“快点!张哥说了,找不到槐心,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几人瞬间屏住呼吸,江树一把将安诺拉到树后,鲁小山和柳玉也赶紧躲了过来。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能看到五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扛着铁锹和勘探仪,正往这边走,为首的正是之前在戏台见过的“张哥”——留着寸头,脖子上挂着条金链子,走路时链子晃来晃去。
“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柳玉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紧紧攥着衣角。
安诺盯着那些人的勘探仪——仪器屏幕上亮着红点,正朝着空心槐的方向跳。她突然想起陈砚说的“定音玉和槐影石会产生共鸣”,连忙从包里掏出两块石头,用外套裹住:“是石头的共鸣被他们的仪器探测到了,得赶紧把石头藏起来。”
江树往空心槐的洞口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先把石头放进洞里,咱们躲进灌木丛,等他们走了再拿。”
安诺点点头,弯腰把裹着外套的石头塞进洞口,刚直起身,张哥的声音突然近了:“就在前面!仪器显示离槐心不到十米了!”
四人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往旁边的灌木丛里钻。灌木丛里的荆棘勾住了安诺的校服袖子,划了道小口子,她却顾不上疼,只敢把呼吸放得极轻——张哥的脚步声已经到了空心槐旁边,接着是勘探仪“滴滴”的响声。
“张哥,仪器显示槐心就在这棵树里!”一个小弟喊道。
“废话!”张哥踹了一脚树干,树皮掉下来一小块,“空心槐里藏东西,老掉牙的把戏。你们俩进去搜,剩下的人围着树挖,我就不信找不到!”
两个小弟弯腰钻进了空心槐,洞里传来翻东西的声音。安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石头还在里面,要是被他们找到,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她悄悄从灌木丛里探出头,刚好看到其中一个小弟举着裹着外套的石头钻了出来,兴奋地喊:“张哥!找到两块石头!”
张哥一把夺过石头,扯开外套,定音玉和槐影石在暮色里泛着光。他冷笑一声,把石头揣进兜里:“有了这俩玩意儿,还怕找不到槐心?接着挖!从树根开始挖,我就不信槐心不在这下面!”
四个男人立刻拿起铁锹,围着空心槐的树根挖了起来。铁锹铲进土里的声音像是敲在几人的心尖上,鲁小山攥紧了拳头,想冲出去,却被江树死死按住——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安诺盯着张哥手里的勘探仪,突然注意到仪器屏幕上的红点虽然在跳动,却始终围着树根转,没有往地下沉。她想起周老栓笔记里的“槐心之下,墨脉之上”,又看了看空心槐的树干——树干的纹路比其他树密,像是被人刻意刻过,而之前光带停留的位置,是树干的中上部,不是根部。
“不对,”安诺小声对江树说,“槐心不在树根下,在树干里!张哥他们挖错地方了!”
江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树干,突然明白了:“你是说,空心槐的树干里有夹层?”
安诺点头,刚想再说什么,就听到空心槐里传来“咔”的一声轻响——是之前鲁小山用树枝碰到的东西!她心里一动,悄悄从灌木丛里捡起一块小石子,瞄准张哥身边的勘探仪,用力扔了过去。
石子刚好砸在勘探仪的屏幕上,屏幕瞬间黑了。张哥骂了句脏话,弯腰去捡勘探仪,趁这功夫,安诺对江树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从灌木丛里冲了出去——安诺直奔空心槐的洞口,江树则扑向张哥,想把石头抢回来。
“拦住他们!”张哥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江树,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鲁小山和柳玉也冲了出来,鲁小山抱住一个小弟的腰,把人扑倒在地,柳玉则抓起地上的铁锹,挡在安诺身后:“别过来!”
安诺钻进空心槐的洞口,里面黑漆漆的,她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里满是细碎的木屑。她记得刚才小弟说“里面有东西”,便顺着光柱往里面摸——指尖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体,不是石头,是个带着刻痕的木盒。
她刚把木盒抱在怀里,就听到洞口传来张哥的声音:“小丫头,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我让你今天走不出这树林!”
安诺抱着木盒,慢慢从洞口探出头——张哥正用手拽着江树的衣领,另一个小弟用铁锹指着鲁小山,柳玉被两个小弟按在地上,脸色发白。她攥紧木盒,心里飞快地盘算:硬拼肯定不行,得想办法脱身。
就在这时,她怀里的木盒突然震动起来,和包里没来得及拿出来的手机产生了共鸣——手机里存着之前在戏台录的“错误”序列音频。她突然想起周老栓笔记里的“槐心忌燥,需晨露养之,若遇异响,墨脉必动”,连忙掏出手机,点开音频。
尖锐的音频声瞬间在树林里炸开,张哥和小弟们都捂住了耳朵,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安诺趁机把木盒塞进江树怀里:“拿着木盒,往后山跑!我引开他们!”
江树刚想拒绝,安诺已经捡起地上的勘探仪,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张厂长的人在这儿!快来抓啊!”
张哥缓过劲来,看到安诺手里的勘探仪,怒吼一声:“追!别让她跑了!”三个小弟立刻跟了上去,剩下的两个还想抓江树他们,却被突然赶来的民警拦住了——是陈砚报的警,他怕安诺他们出事,一直跟着民警在附近守着。
安诺抱着勘探仪,在树林里拼命跑。暮色已经变成了深黑,槐树叶的影子像鬼爪一样抓着她的衣服,她的脚被树根绊倒了好几次,膝盖磕出了血,却不敢停下来——张哥的脚步声还在后面追,越来越近。
她跑着跑着,突然看到前面有一片开阔地,地上满是晨露残留的水迹,正是周老栓笔记里说的“晨露养槐心”的地方。她想起怀里的木盒在江树那里,便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追来的张哥喊:“槐心已经被我朋友带走了!你找不到了!”
张哥喘着粗气,手里拿着根棍子,一步步逼近:“小丫头,你以为我会信?今天就算挖遍这树林,我也要把槐心找出来!”
就在这时,安诺怀里的勘探仪突然亮了起来,屏幕上的红点不再跳动,而是指向她脚下的土地。她心里一动,想起木盒里的东西——难道木盒不是槐心,真正的槐心在这下面?
她刚想弯腰去挖,张哥突然挥着棍子扑了过来。安诺往旁边一躲,棍子打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她趁机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张哥的膝盖砸去——张哥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安诺转身就跑,刚跑了几步,就看到江树、鲁小山和柳玉带着民警跑了过来。民警很快就把张哥制服了,江树跑到安诺身边,把木盒递给她:“你没事吧?膝盖流血了!”
安诺摇摇头,接过木盒,打开手电筒照了照——木盒里没有槐心,只有一块带着藏锋纹的墨锭碎片,还有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清玄的字迹:“槐心非物,乃墨脉之魂,藏于空心槐之干,伴晨露而生,遇共鸣而显。”
“墨脉之魂?”柳玉凑过来看,“那咱们找到的不是槐心?”
安诺蹲在地上,看着勘探仪屏幕上的红点——红点还在指向她脚下的土地,而这里的晨露最多,墨香也最浓。她突然明白了,刚才的音频声激活了墨脉,槐心已经从树干里转移到了这里的地下。
她掏出槐影石,放在地上——石头刚一接触地面,就泛出淡蓝色的光,光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图案,正是藏锋纹的形状。她用手顺着光的边缘挖了起来,土很软,像是刚被翻过。挖了约莫半米深,她的指尖碰到了一个温热的物体——不是冰凉的石头,是个带着槐花香的暗红色物体,像块凝固的墨,却比墨更软。
“是槐心!”安诺把东西捧在手里,暗红色的物体在手电筒的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还带着淡淡的晨露气息。她想起周老栓的笔记,“槐心者,百年槐根之精也”,原来这就是墨脉的魂,是张厂长一直想要的东西。
民警把张哥押走时,张哥还在喊:“你们别得意!归墟的墨矿早晚是我的!”安诺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清楚,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归墟的秘密还没解开,张厂长肯定还有后手。
她把槐心小心地放进木盒里,和墨锭碎片放在一起。江树递过来一张创可贴,帮她贴在膝盖的伤口上:“接下来怎么办?去找归墟吗?”
安诺抬头看向树林深处,那里的墨香最浓,像是在召唤他们。她攥紧木盒,点了点头:“嗯,去找归墟。但在此之前,我们得先弄清楚,清玄留下的墨脉,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夜色越来越深,槐树林里的风也越来越大,却吹不散空气中的墨香。安诺他们抱着木盒,朝着归墟的方向走去,手电筒的光柱在地上投下四个长长的影子,像是在黑暗中开辟出一条通往秘密的路。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后的空心槐树干上,一道藏锋纹正慢慢亮起,指向归墟的深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