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刚走到楼梯拐角，就听见楼下传来钥匙串晃动的声音。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沈墨渊。
“保安提前回来了？”她压低声音。
沈墨渊侧耳听了听，摇头：“不是同一把钥匙的声音。”
他们刚才从天台下来时门是锁好的，现在却有人在试开一楼出口的门。沈墨渊把包往肩上提了提，往前走了两步挡在她前面，轻轻推了下她的手臂：“你站后面点。”
门锁咔哒响了一下，没打开。外面的人似乎顿了顿，接着又试了一次，这次用了点力，门缝里发出金属摩擦的轻响。
“这锁有点卡。”门外传来一个男声，“得撬一下。”
另一个声音接话：“道具组说今天屋顶要用，别硬来，找备用钥匙。”
沈墨渊眉头一皱，低声对姜悦兮说：“道具组？我们没申请过协助。”
姜悦兮也愣了：“我没报备过任何人。”
说话间，门被缓缓推开，两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拎着工具箱和一块折叠垫。其中一个抬头看见他们，愣了一下：“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刚练完舞。”沈墨渊语气平静，“正准备走。”
“哦，那正好。”先开口那人松了口气，“设备科接到报修单，说天台音响系统不稳定，还有舞蹈垫固定不牢，容易翘边。我们来检修加更换器材。”
姜悦兮立刻反应过来：“等等，你说谁报的修？”
“系统自动派单，后台记录是‘艺术楼管理员’提交的，编号A-207。”工作人员翻开平板，“问题描述写的是：‘音响延迟严重，垫子松动存在安全隐患’。”
沈墨渊眼神变了变。
这描述，和他昨晚检查时发现的情况一模一样——但当时他并没有上报系统。
而且，真正的管理员从来不会用编号提交工单。
“你们带的是什么垫子？”姜悦兮盯着他们手里的折叠垫。
“新型防滑加厚款，公司新配的。”工作人员打开箱子展示，“自带磁吸边条，能贴地固定，不会再出现边缘翘起的问题。”
沈墨渊蹲下身摸了摸那垫子表面，手指微微一顿。
材质看起来没问题，但边缘一圈的磁条位置偏内，实际使用中反而可能导致中间悬空。更关键的是，这种垫子需要配套金属底板才能吸附，而天台地面全是水泥，根本不起作用。
“你们确定这个适合露天场地？”他问。
“当然。”工作人员笑了笑，“这是目前最新型号，高校舞蹈室都在换。”
沈墨渊没再说什么，只站起身，对姜悦兮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起往楼上走，身后传来工具箱落地的声音。
“你觉得有问题？”姜悦兮小声问。
“垫子不对劲。”沈墨渊语速很稳，“昨天只是普通松动，根本不构成安全风险。突然升级到‘系统自动报修’，还配发不适用的新设备……太巧了。”
“你是说，有人故意要换掉我们的垫子？”
“不止是垫子。”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楼下，“连报修信息都精准复刻了我的排查结论。说明……有人一直在看着。”
姜悦兮心里一紧。
她忽然想起昨晚跳舞时脚下一滑的感觉——如果当时没有沈墨渊在，那一摔可能不只是扭伤。
“会不会是陆羽？”她声音轻了几分。
“不排除。”沈墨渊继续往上走，“但他没必要走设备流程。直接破坏更简单。”
“那会是谁？”
“现在还不知道。”他推开天台门，“但既然敢动手，就不会只换一块垫子。”
风比刚才大了些，吹得音响线微微晃动。沈墨渊径直走向控制箱，打开外壳检查接口。几秒后，他手指停在一个插槽上。
“被动过。”他说，“这里原本接的是音频隔离器，现在换成信号增强模块了。”
“有区别吗？”
“前者防干扰，后者放大所有输入信号。”他合上盖子，“换句话说，现在任何远程信号都能直接传进音响系统，音质会变差，严重时甚至可能突然爆音。”
姜悦兮倒吸一口气：“那我跳舞的时候——”
“节奏会被打乱。”他点头，“轻则失误，重则受伤。”
两人同时看向那块旧垫子——已经被夹子牢牢固定在角落，像某种倔强的坚持。
“所以这一整套操作，表面是维修，其实是埋隐患？”姜悦兮咬唇，“先让人觉得旧设备危险，再替换成看似先进实则坑人的新东西？”
“典型的伪解决方案。”沈墨渊冷笑，“等你真出事了，追责时还会怪自己不肯用新设备。”
姜悦兮握紧手机：“我要把这事记下来，拍视频留证。”
她刚打开相机，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对话声。
“那个男的挺警觉啊，一直蹲着检查。”
“没事，模块已经装了，明天彩排一放音乐就知道效果。反正出了问题也是他们操作不当。”
“万一他们不用新垫子呢？”
“那就让他们用不了旧的——比如，让夹子失效。”
姜悦兮猛地关掉录像，脸色发白。
沈墨渊却异常冷静，拉她退到门后阴影处，低声说：“别慌。他们不知道我们知道。”
“可他们明天就要动手！”
“那就赶在他们之前。”他掏出手机，“我现在联系物业，以个人名义申请设备暂停更换，理由是‘正在自检安全性能’。”
“有用吗？”
“不一定。”他快速打字，“但至少能拖时间。另外……”
他抬头看她：“你记得上次拍的完整版舞蹈视频吗？存哪里了？”
“在我云盘私人文件夹，密码只有我知道。”
“好。”他点头，“今晚把它下载到本地，再备份一份给信得过的朋友。别用微信传，用U盘。”
姜悦兮怔了怔：“你是怕……他们连我的数据都要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说，“如果连你的作品都能被删改，那你跳成什么样，就由别人说了算。”
这话让她心头一颤。
她忽然意识到，这场针对道具的小动作，根本不是为了让她摔一跤那么简单。
而是想一点点抹掉她的掌控感——从脚下踩的地面，到耳边听的音乐，再到最终呈现的作品。
全都换成别人设定的版本。
“所以他们是想让我失控？”她声音有点抖。
“但你不会。”沈墨渊看着她，“因为你现在已经发现了。”
他拉开背包，从夹层里取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是几个金属夹子，边缘有些磨损。
“这是我原来用的夹子。”他说，“今晚我会重新检查整块垫子，缝补破损处，再用这些老家伙加固。明天彩排前，我提前半小时上来布场。”
“我也来。”
“不行。”他摇头，“你露面越多，越容易被盯上。我在就行。”
“可你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人。”他嘴角微扬，“你不是说，以后要跳完整支舞吗？那我得保证你踩的每一步都踏实。”
姜悦兮鼻子一酸，想说什么，却被他抬手止住了。
“别谢。”他说，“等你站上决赛舞台那天，再请我吃顿饭。”
她破涕为笑：“行，火锅管够，辣到你喝水。”
“我肠胃好着呢。”他把包背好，“走吧，先下去。别让他们察觉异常。”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脚步放得很轻。
快到一楼时，沈墨渊忽然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学生证大小的卡片，在灯光下照了照。
那是他的校园权限卡。
他盯着背面一道细微的划痕，眯起眼。
这张卡，最近被人复制过。
否则，设备系统不会那么快生成匹配的维修指令。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卡，牵住姜悦兮的手腕：“待会出门，别回头。”
她点点头。
门开的一瞬，冷风灌进来。
两个工作人员还在收拾工具，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打招呼：“慢走啊。”
沈墨渊点头回应，带着姜悦兮走出去。
夜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他抬手替她拨到耳后，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直到转过楼角，确认没人跟踪，他才低声说：“从明天起，你的练习时间我来安排。地点、设备、音乐源，全部由我确认。”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他沉默两秒：“我只是觉得……这件事背后的人，比我们想象的更了解你。”
比如，知道她会在几点几分出现在天台。
知道她跳舞时习惯用哪一段音乐热身。
甚至知道，她最怕的不是摔倒，而是节奏被打乱。
所以他才更要守住那些看似普通的细节——
一块旧垫子，一根结实的夹子，一段未经篡改的音频。
都是战场。
手机震动了一下。沈墨渊低头看屏，是一条匿名通知：
【您申请的设备暂停已驳回，原定维修计划不变。】
他盯着那行字，慢慢把手机翻过去。
“怎么了？”姜悦兮问。
“没什么。”他笑了笑，“就是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风。”
他握紧她的手腕，指腹擦过她脉搏的位置。
稳定，有力。
像在无声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