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推开舞蹈室的门时，晚风正好从走廊尽头灌进来，吹得她额前的碎发轻轻晃。沈墨渊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脱下的外套，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笑意藏不住。
陆羽就站在楼梯口，手里一杯刚买的冰美式，还没来得及拧开盖子。
他看见他们并肩走出来，沈墨渊低头说了句什么，姜悦兮笑着拍了他一下手臂，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那一下不重，却让陆羽手指一紧，塑料杯发出轻微的“咔”声。
他没动，也没出声，只是看着他们往 opposite 方向走——等等，是“对面”，不是“opposite”。他脑子里突然纠正自己，随即又觉得可笑。什么时候连想个词都要下意识避开英文了？大概是从某次聚餐，姜悦兮笑着说“别老拽词，听着累”开始的吧。
他把那杯咖啡塞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分，姜悦兮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被人叫住。
“姜悦兮！”
她回头，看见陆羽从台阶上跑下来，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另一只手扶着快滑下去的眼镜。
“早啊。”他喘了口气，把纸袋递过去，“给你带的早餐，三明治和热豆浆，没加葱花。”
她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这时候来？”
“我……刚好路过。”他说得有点结巴，随即补充，“而且你每天差不多这个时间到，除非请假。”
她接过袋子，温度透过纸袋传到掌心，“谢谢，不过下次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他立刻说，然后意识到声音太大，咳嗽两声压低，“我是说，我顺路买的，两个一起买也一样。”
她点点头，拉开书包拉链把早餐放进去，“那你快去上课吧，第一节 不是编程实践吗？”
“对对，我这就去。”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那个……周末校庆晚会，咱们舞团要表演，排练还缺个灯光配合的人，你有没有认识靠谱的？”
“沈墨渊会调设备。”她脱口而出。
陆羽嘴角僵了半秒，“哦，他也懂这个？”
“他什么都懂一点。”她笑了笑，“你要不直接找他？他一般不会拒绝帮忙。”
“我……我还是自己搞定吧。”他摆摆手，“别总麻烦别人。”
她没再说什么，抬手挥了挥就往教室走。
陆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慢慢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删掉一行字：“邀请她喝咖啡→被拒概率87%”。
然后重新打了一行：**改送早餐，观察反应。**
中午食堂，陆羽又出现了。
这次他端着餐盘坐到了姜悦兮旁边那桌，和她隔了一个人。那人吃完起身，他眼疾手快地挪了过来。
“吃饭呢？”他夹起一块土豆，状似随意地开口。
姜悦兮抬头，“嗯，你怎么在这儿？”
“今天窗口人少，换换口味。”他低头扒饭，“你这个红烧排骨看起来不错。”
“挺咸的。”她提醒。
“没事，我口味重。”他夹了一筷子，嚼了两下，眉头差点拧成八字，还是硬咽下去了。
她忍不住笑，“真那么爱吃？”
“能跟你吃一顿饭，咸点也值。”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脸瞬间涨红，“我不是……我是说——”
“我知道你是开玩笑。”她打断他，语气轻松，“你还挺有意思的。”
“我？有意思？”他干笑两声，“可能吧，反正不像某些人，整天冷着脸装深沉。”
“你说沈墨渊？”
“我没指名道姓。”他赶紧摇头，“我只是觉得，有些人明明话不多，偏偏存在感特别强。”
姜悦兮夹菜的动作顿了顿，“他只是做事认真。”
“我也认真！”陆羽脱口而出，“上周数据库迁移，我通宵做的备份，没人知道也就算了，结果系统日志还把他记成主操作人。”
“那是权限归属问题，不是谁做的就能写谁名字。”她解释。
“我知道规则。”他低声说，“可我也是团队一员，不是透明人。”
她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复杂，“陆羽，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他猛地抬头，“我能有什么心事？我挺好的，就是觉得——有时候努力根本没人看见。”
她说不出话来。
陆羽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赶紧低头吃饭，“对不起啊，我不该把这些倒给你。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气氛安静了几秒。
她忽然从书包里拿出那袋早餐的空包装，折好放进环保袋，“豆浆挺好喝的，谢谢。”
他眼睛亮了一下，“真的？你喜欢就好。”
“下次别买太烫的杯子，容易漏水。”她提醒完，收拾餐盘走了。
他坐在原地，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直到同桌拍他：“兄弟，你饭都凉了。”
第三天，陆羽出现在舞蹈室门口。
这次他手里没拿饮料，也没带吃的，而是抱着一台笔记本，外接了一个小型控制器。
姜悦兮正和舞团成员调试动作，看见他吓一跳，“你干嘛？”
“我做了个灯光自动追踪程序。”他打开电脑，“用动作捕捉算法，能根据你们的位移实时调整聚光区域，比手动控台快多了。”
“你写的？”有人凑过来看代码。
“嗯，用了咱们课上学的姿态识别模型，加了个延迟补偿。”他推了推眼镜，“要不要试试？”
姜悦兮犹豫了一下，“现在排练节奏很紧……”
“五分钟就行！”他保证，“如果不行我立马撤。”
她看了看表，“行，试一组。”
程序运行起来后，灯光果然随着舞者移动精准跟进，连旋转角度都能预判。舞团团长当场拍板：“这版可以进正式演出流程！”
“太牛了！”有人惊叹，“陆羽你藏得够深啊。”
他偷偷看向姜悦兮，她正笑着鼓掌，眼神亮亮的。
那一刻他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口。
排练结束，她主动走过来，“没想到你还懂这些。”
“我一直都在学。”他轻声说，“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
她怔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远处传来一声喊：“悦兮！导员找你签字！”
她回头应了一声，临走前留下一句：“程序文件发我邮箱，我看看能不能优化一下反馈机制。”
“发，马上发。”他点头如捣蒜。
当晚，他坐在宿舍敲代码，反复检查每一个变量命名、注释格式，甚至重写了三次邮件正文。
最后发出去的内容是：
【附件为灯光控制v1.2，已加入边缘平滑算法。另附使用说明（图文版）。如有修改意见随时联系。】
发送成功后，他盯着“已读”状态等了两个小时。
没回复。
他关掉电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手机忽然震动。
是群消息。
姜悦兮发了个【这是新版调度逻辑，你们看看有没有漏洞】
下面沈墨渊回了个“收到”，十分钟后上传了一份标注详细的修改建议。
陆羽翻到他的提交记录，整整两千三百行，每一条都带着测试截图和性能对比图。
他默默退出页面，把刚才那封邮件标记为“已归档”。
第四天早晨，他在实验楼下堵到了沈墨渊。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帮姜悦兮处理技术问题？”他开门见山。
沈墨渊抬眼，“有需要就搭把手。”
“她问你的时候，你永远都有空？”
“看情况。”沈墨渊淡淡道，“她的问题，通常比较急。”
“你就这么确定她需要你？”
“她没说过不需要。”他拎了拎背包，“而且她让我做的事，我都做完了。”
陆羽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你也不必紧张。”沈墨渊忽然说，“她不是任务，也不是奖品。谁对她真心，她都知道。”
“所以你是真心？”陆羽冷笑。
“我不知道什么叫‘真心’。”沈墨渊看着他，“我只知道，她熬夜改代码，我会陪；她肩膀酸，我会按；她遇到麻烦，我会出现。这些事，我不用计划，也不会停。”
说完，他越过陆羽上了台阶。
陆羽站在原地，拳头慢慢松开。
一周后的傍晚，校庆彩排现场。
陆羽独自调试灯光系统，汗水顺着鬓角滑下。他已经连续工作六小时，眼睛干涩得发痛。
后台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看见姜悦兮抱着水走过来。
“辛苦了。”她递上一瓶，“程序跑得很稳。”
“应该的。”他接过水，瓶身冰凉。
“你这两天都没去食堂。”她随口问。
“忙。”他拧开喝了一口，“想一次性调好，省得演出出岔子。”
她点点头，“其实你可以早点找我商量，不用一个人扛。”
“我想靠自己做成一件事。”他低头看着脚尖，“让你看到我也可以。”
她沉默了一会儿，“陆羽，你一直都很优秀。”
“可你从来没用看他的那种眼神看过我。”他抬起头，声音有点抖。
她愣住。
“你知道吗？”他苦笑，“我送早餐，你收了；我写程序，你用了；我熬夜调试，你来送水。可每次你提到我，语气都不一样。就像……我只是个会帮忙的同学。”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没关系。”他把空瓶捏扁，扔进垃圾桶，“我不怪你。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
她看着他疲惫的脸，终于轻声说：“你值得更好的人。”
“可我只想让你看见我。”他说完，转身走向控制台，“还有十分钟开始联排，我去准备了。”
她站在原地，没再追上去。
灯光缓缓亮起，舞台中央空无一人。
陆羽坐在黑暗中，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指令。
屏幕弹出提示：【追踪模式启动，目标锁定】。
他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就在这时，耳机里传来姜悦兮的声音：“陆羽，等下彩排完，能帮我看看另一个脚本吗？我觉得你写的逻辑特别清晰。”
他手指顿住。
键盘上方，他的指尖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