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从图书馆出来，天擦黑了。风比白天大些，吹得她裙摆晃悠，就像她心里那没着落的情绪，七上八下的。
她没吭声，沈墨渊也没问。两人并肩走着，离得比平时近，却又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东西。
刚才在书架角落，他说要带她去天台直播吃柠檬、唱《爱情买卖》，听着像开玩笑，可那眼神认真得让她笑不出来。她就低头喝了口咖啡，没闹也没泼，乖乖捏着杯子，直到杯壁的水珠湿了掌心。
现在想想，那杯冰美式好像一直没喝完。
“你饿不饿？”沈墨渊突然开口，声音低低的，好像怕吵醒啥似的。
“还行。”她耸耸肩，“食堂估计还有糖醋排骨。”
“我请你。”他顿了顿，“顺便……聊聊。”
她脚步停了一下，没抬头，就感觉他侧过脸看了她一眼。
“聊啥？”她故意说得轻松，“你是不是想跟我说，林悦说的那些事儿，都是她自己瞎想的偶像剧剧情？”
“不是。”他摇摇头，“她说的有些是真的——我们高中同班，她发烧我给送过笔记，毕业旅行那天确实下雨了。但那些细节，全被她改得面目全非了。”
姜悦兮停下，转过身面对他。
路灯刚亮，昏黄的光照在他脸上，勾出一道冷峻的轮廓。她仰头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人既熟悉又陌生。
“那你为啥从来不说？”她声音不高，却带着点自己都没发现的委屈，“你帮林悦整理笔记，陪她等日出，连她奶茶啥口味都知道，可我……连你高中有没有参加过社团都不清楚。”
“没必要说。”他语气挺平静，“过去的事儿，翻出来容易让人误会。而且我以为——”
“你以为啥？”她追问。
“我以为你喜欢的是现在的我。”他看着她，眼神坦坦荡荡的，“不是我过去的影子，也不是别人嘴里的‘白月光’。”
姜悦兮咬了下嘴唇。
这话听着像情话，可到了耳朵里却有点扎人。
“可你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她声音低下来，“林悦一条朋友圈，我能刷到八百回。你呢？一句话都没有。我也不是要你发声明，至少……至少让我知道你在乎我。”
沈墨渊沉默了几秒。
“我在乎。”他说，“所以我一直在看她想干啥。她加你微信第三天就发了那条‘墨渊最爱珍珠奶茶’的朋友圈，第四天又晒高中合照。我把她好友删了，但她换小号还盯着你动态。”
“那你为啥不告诉我？”她皱着眉。
“我想看看你信不信我。”他直直地看着她，“就像你摔倒时，我冲过去接住你，你是会说‘谢谢’，还是怀疑我故意绊你。信任不是嘴上说说，得看反应。”
姜悦兮愣住了。
她突然发现，这人从头到尾都没解释“为啥对林悦那么好”，而是一直在问她——你信我不？
“所以你把我当考试对象了？”她声音变冷，“等我答对了才给分？”
“不是考试。”他摇头，“是选择。我喜欢你，但我也怕被误解。要是连你都听风就是雨，那这关系从一开始就走不远。”
姜悦兮胸口一闷。
她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她想起林悦说的那些话——“他衬衫都湿透了还说值得”“他为我跟家长吵过架”“他只对我笑过一次”。每一句都像钉子，把她对沈墨渊的认识一点点撬开。
可沈墨渊呢？他从没说过“我为你做过啥”，甚至一句“她胡说”都等到现在才说。
“你知道最让我难受的是啥不？”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风，“我觉得……我不够了解你。你站在我面前，可我好像只看到了半个你。”
沈墨渊眼神动了动。
“你想了解啥？”
“比如……”她顿了顿，“你真的一次都没喜欢过她？”
他没马上回答。
远处食堂的灯亮成一片，人声音渐渐热闹起来。一对情侣从他们身边走过，女生笑着捶了男生一下，男生无奈地揉她头发。
沈墨渊看着那背影，突然说：“高二月考，她数学考了年级第一，我第二。放学后她请我喝奶茶，说‘下次一起努力’。那天我喝了两口就倒掉了，太甜了。”
姜悦兮一愣。
“后来她问我为啥不喜欢，我说我不喝甜的。她不信，说‘可你对我笑过’。其实那天我不是笑她，是看到窗外有只猫卡在树上，我笑是因为——它最后自己跳下来了。”
姜悦兮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所以你根本没心动过？”
“没有。”他摇头，“她对我好，我感激，但没心动过。真正让我心跳加速的……是上周你在篮球场边吃草莓蛋糕，嘴角沾了奶油，还傻乎乎地问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姜悦兮耳朵尖一热。
“那你为啥不早说这些？”
“我觉着……”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有些事儿，说出来像在辩解。我想让你自己发现——我不是完美男主，不会每天演深情戏码，但我对你，是真心的。”
姜悦兮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她突然觉得有点累。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就像跑了好久的步，明明终点就在眼前，却总感觉脚下软绵绵的。
“可你太冷静了。”她轻声说，“林悦哭着说你为她淋雨，你说‘伞小’；她说你送她回家，你说‘班长职责’；她说你为她顶撞家长，你一句‘没这回事’就打发了。你有没有想过，我听到这些的时候，心里多慌？”
沈墨渊看着她，眼神终于有了点波动。
“我错了。”他低声说，“我不该只说事实，不讲感受。我该告诉你，那些事儿发生时，我心里想的是谁。”
姜悦兮抬头。
“那你现在想的是谁？”
“你。”他答得很干脆，“从你在开学典礼上穿红裙子走过来那一刻起，我就只想着你。后来你被记者围住，我冲进去拉你手；你忘带伞，我绕路送你回宿舍；你社团招新站到腿软，我默默给你买了瓶电解质水放在桌角。这些事儿，我没说，是因为我觉得——你喜欢自然而然的关心，不是故意演出来的浪漫。”
姜悦兮鼻子一酸。
她想起那瓶放在桌角的电解质水，蓝色瓶身，无糖，她当时还笑着说“这人连饮料都挑得这么理智”。
可现在她才知道，那不是理智，是用心。
“可你能不能……偶尔也说点肉麻的话？”她小声嘟囔，“比如‘我只爱你’‘别人都是浮云’这种。”
沈墨渊嘴角微微上扬。
“我说了你会信不？”
“试试呗。”她眨眨眼，“说不定能加点分。”
他深吸一口气，好像下了很大决心。
“姜悦兮。”他直接叫她名字，声音低沉，“你是我的唯一。过去没有白月光，未来也不会有替身。要是你怀疑，我可以每天录一段‘今日只爱姜悦兮’的vlog，发你朋友圈置顶。”
姜悦兮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还挺会搞花样。”
“现学现卖。”他耸耸肩，“毕竟对手是会发九宫格回忆杀的。”
她笑完，又安静下来。
“可我还是有点……不舒服。”
“因为你觉得我欠你一个解释？”他问。
“不。”她摇头，“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少了点啥。不是信任，也不是爱，是……同步。”
“同步？”
“嗯。”她点点头，“你走得稳稳当当的，但我总在后面追。你冷静，我容易情绪化；你藏事儿，我爱问；你用行动表达，我得要语言确认。我们像两列同向开的地铁，可不在同一个站台。”
沈墨渊沉默了一会儿。
“那你想咋调整？”
“我不知道。”她苦笑着，“但我不想每次都是我先怀疑，你再解释。我不想每次都靠你‘提醒’才明白真相。我想……我们能早点把事儿说清楚，而不是等到误会堆成山。”
沈墨渊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不是牵手，就像怕她跑掉似的，轻轻扣住。
“以后有事，我主动说。”他声音低，“你想听的，不想听的，我都告诉你。你也能随时问我，我不再‘等你发现’。行不？”
姜悦兮看着他，眼睛慢慢亮起来。
“那你现在——”
话没说完，她包里手机又震了一下。
两人同时皱起眉头。
她掏出手机，锁屏上弹出一条新消息：
【林悦：墨渊把你说的话都告诉我了。他是不是又在你面前演深情好男友？别忘了，他连我生日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你上次问他你生日，他答错了吧？】
姜悦兮手指停住了。
沈墨渊瞥见屏幕，眉头立刻皱紧。
“她发这个，是想让你觉得我记不住你的事儿。”他语气变冷，“可上个月你生理期，我提前三天就去药店买了暖宫贴塞你书包；你随口说想吃城东那家芋圆，我翘课骑车来回两小时给你买回来；你生日那天你说不想过，我就一个人在操场放了三十九朵荧光棒，摆成‘Yx’的形状——因为你名字拼音首字母。”
姜悦兮猛地抬头。
“你放了荧光棒？我……我那天晚上路过操场，看到地上有亮光，还以为是哪个社团在排练。”
“后来下雨了。”他低声说，“全灭了。”
姜悦兮心脏猛地一缩。
她想起那天晚上，她因为父母临时出差没能陪她过生日，心情低落，匆匆走过操场，头都没多抬。
原来有人在雨里，为她摆了一地星光。
她眼眶发热，刚想说话，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林悦。
【你真信他？他连你最爱的颜色都说错，当着全班说是薄荷绿，其实是樱花粉。这种细节都记不住，还谈什么爱？】
姜悦兮手指发抖。
沈墨渊直接拿过她手机，点开对话框，回复：
【沈墨渊：她最爱樱花粉，书包挂件是粉色兔子，连用的签字笔都是樱花限定款。你说她生日记错，是因为她根本没告诉你她改过阳历生日。你说我送你奶茶，可我从不喝甜的。现在，你还要继续编不？】
发送。
他把手机还给她，眼神冷得像冰。
“下次她再发，我直接打电话给她爸。”他语气平静，“顺便告诉他，他女儿伪造年级排名表的事儿，我电脑里还有备份。”
姜悦兮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人外表高冷，内里却像个护食的大狗，谁靠近她，他就龇牙。
她想笑，可眼泪先掉下来了。
“你干嘛突然哭？”他慌了，手忙脚乱地掏纸巾，“我……我没说错话吧？”
“没有。”她抽了抽鼻子，“我是觉得……好吵。”
“啥？”
“外面太吵了。”她抬头，看着远处热闹的校园，“人说话，手机响，心乱跳。可现在……我好像终于听清了。”
她握住他的手，指尖凉凉的。
“你说得对，信任不是考试。但同步得两个人一起努力。以后我有疑问，直接问；你有事，主动说。别等误会变大，也别玩‘我等你发现’的游戏。行不？”
沈墨渊看着她，眼神慢慢变软。
“行。”他点头，“从今天起，沈墨渊恋爱模式升级——开启‘有问必答，主动报备’功能。”
“那……”她眨眨眼，“现在能抱一下不？v2.0版本需要启动验证。”
他没说话，上前一步，张开手臂。
她扑进他怀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合着图书馆的旧书味，莫名地让人安心。
他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声音闷闷的：“别怕，我在这儿。”
她闭上眼，刚想说“我也在”，手机又震了。
她懒得看，直接塞进包里。
可下一秒，沈墨渊的手机也响了。
他皱眉掏出手机，屏幕亮起——
【林悦：墨渊，你真的要为了她，毁掉我们三年的友情吗？】
他盯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半天没动。
姜悦兮抬起头，看着他严肃的表情。
“你……要回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