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瞪圆了眼，目不转睛瞧着跟前转眼间就喝完一碗粥的麻杆，总觉得自己自诩的干饭大王名号受到了挑战！
她坐正了身子，认真道：“虽然弟弟很厉害，但是安安也不会输的！”
边说着，安安拿起勺子，气势汹汹地挖了一大勺米粥塞到嘴里。
什么...什么意思？
还没等麻杆理解，他手上的碗被人轻轻抽走了。
麻杆转头看去，只见漠山禾不动声色，默默地又添置了一碗粥，放在了他面前。
他的碗小小的，和安安是同样的款式，碗里的粥很粘稠，没有清水照人。
但麻杆却觉得，这和他现在想要流出的眼泪很像，黏稠的，粘在心底的，不会让他无地自容的，不为人知的。
手上是碗传达出的暖和温度，这一次，麻杆控制着自己，小口小口喝着，他埋着头，不敢轻易看向他们。
桌上摆放着一些适配粥的小菜和肉食，不过都被整齐地摆放在安安能够夹到的前方区域，反倒是距离麻杆位置有些远。
不过这倒不是故意的，漠山禾当然不可能小气到连这点菜都不让一个孩子吃，他只是凭着经验判断过。
光是帮人换衣服时看到麻杆完全瘪下去的腹部，漠山禾就能回忆起饿了狠了是什么样的感受，越是饿，就越是不能乱吃。
在准备晚饭的时候，漠山禾就有和安安解释过这样做的原因，因此，安安也没有开过口只老老实实吃着饭。
饭桌上只有些许咀嚼的声响，漠山禾边吃着边不忘帮安安夹菜，余光却在默默观察着麻杆。
这些是麻杆所不知道的。
但，无论是狼吞虎咽后的羞愧表现还是此刻只能默默啃着白粥的样子，麻杆看起来都规矩极了。
好像是有着明显的认知和分寸感，知道前方的小菜不属于自己，没有一丝对此的不满。
便也不看也不问，只专心地珍惜地小口小口喝着自己碗里的白粥。
麻杆那第二碗的白粥几乎都快见了底，但似乎是瞧着他俩还没吃完，便更放缓了动作，不肯轻易将碗放下，将那碗里仅剩不多的米一点一点用舌尖舔舐。
漠山禾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他收回似有若无的暗中观察的视线，不由思考起来。
乞丐...正常这么大的小乞丐通常不会有这么规矩的，一点吃的恨不得藏起来挖到怀里，找个没人的地就囫囵塞到胃里，这是他们认为的安全行为，同动物一样护食。
可麻杆却不同，他虽也吃得狠但没有那种显而易见的贪婪，无论是坐姿还是站姿都要规整很多，像是刻意想表现出来的好的一面。
不过，漠山禾倒没有怀疑麻杆说的他是乞丐这么一件事。
毕竟，哪怕再规整得多，那无意识的低垂弯下身板的动作和那拿碗的姿势，都清清楚楚地暴露出来——熟练的乞讨姿态。
这是个身上藏有谜团的孩子。
漠山禾忽然觉得有点意思，但也只是有一点而已，只收留他一小段时间的念头并没有因此抵消。
不过，倒是可以判断出，他没有什么坏心。
漠山禾能看得出来，麻杆正在紧张。
才这么点大的孩子，再怎么经验老道，也躲不过真正猎人的眼睛。
眼见再怎么慢，碗底的粥不剩下一粒米花，麻杆当然紧张了。
父女俩都还没歇下筷，他根本不敢放下碗，屁股黏在凳子上像是有火在烧，这会儿放下碗又不知道说什么的话，岂不是看着像让人给自己再添一碗的样子？...这像什么话。
虽然，麻杆感受了一下肚子，饿得太久了，他也不清楚现在是还饿还是饱了，但能喝上足足两碗粥，他很知足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麻杆抿了抿唇，更深的担忧让他不由自主地抠了抠手指。
他不清楚他们会收留自己多久...若是在这碗粥结束就把他赶走...
麻杆眼底的神色一沉，这也是应该的...对一个陌生的乞丐如此之好，已然超乎了他的预料。
他只是...
放下这碗再慢一些的话，是不是就能多和他们再相处一会儿？
“扣扣扣。”
旁边一阵敲桌声响起，强制打断了麻杆呆愣的思考，他被这声响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将手里捧着的碗放在了桌子上。
麻杆直愣愣地和看向他的漠山禾对视了。
完了。
麻杆心坠入谷底，他愣着神，等着眼前的男人开口对他落下宣判。
可麻杆还是没能听到漠山禾的声音，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一笔一划。
‘不能再吃了，胃会受不了。’
漠山禾看了眼人放下的干净得不行的碗，习惯性就开始打手势，刚比划完才想起来对方应该是看不懂的。
他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埋头吃得正香的安安，帮忙翻译这件事看来是指望不上了，漠山禾只得准备先将麻杆吃过的碗收起来。
然而下一秒，漠山禾同样诧异着。
‘我知道了，谢谢。’
麻杆抬起头来，并不生疏地同样打着手语回复着，他接收到了漠山禾诧异的目光，有些无措地又偏移开视线。
安安却在这时开口了：“咦？弟弟也会手语？”
她同样很惊讶，刚吃完碗里最后一口，抬起头来就是麻杆比划手势的这一幕。
安安放下碗勺，学着刚才看到的，举起自己的小肉手也试了下，反而没有他比划的流畅：“好厉害...”
“嗯。”麻杆回应了她的疑惑，注视着她比划的动作好半天才又开口：“...你也，很厉害。”
他咬了咬唇：“我...以前学过。”
人牙子底下能做乞丐的小孩不少，各式各样的，自然包括了身有残缺的。
像是这样的人，人牙子反而还会注重一分，毕竟这样的小孩反而乞讨回来的要多些。
麻杆就是跟着其中某个哑巴学的...但大多数都是偷学来的，他记性还不错，能记住不少。
临近区域的手语大致上差不到哪里去，有些手势不一样，麻杆连蒙带猜也能知道一些。
不过这些事情，就没有必要和安安说了。
麻杆说完最后一句，便不再开口，生怕自己说得多了惹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