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堡的寂静,比之前震耳欲聋的警报和风雪声更加令人窒息。天空中的暗红色“星云浮雕”依旧悬停,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凝固感,提醒着所有人刚才那场规则层面碰撞的恐怖。
阿拉斯托尔·凯恩抱着昏迷不醒、气息如同游丝般的苏,一步步走下城墙。他的步伐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凯恩家族命运的琴弦上。周围的士兵们自发地让开道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的伯爵和那位几乎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短暂安宁的客卿,敬畏与担忧交织。
“德里克!”阿拉斯托尔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维持最高警戒!所有序阵保持最低功率运转,监测天空那个‘东西’的任何能量变化!阿尔杰,立刻组织最好的医师和炼金师,不惜一切代价,稳住苏的伤势!”
“是,父亲(伯爵)!”两位凯恩家族的核心成员立刻领命而去,堡垒再次高效运转起来,只是气氛依旧压抑。
阿拉斯托尔将苏小心翼翼地安置在紧邻丽莎医疗静室的另一间密室内。这里布满了维持生命和稳定灵魂的符文阵列。他看着苏苍白如纸、生机微弱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痛惜。这个年轻人,为凯恩家族付出的实在太多了。
他快步走入丽莎的静室。沉眠舱内,丽莎的脸色似乎比之前更白了一些,但呼吸平稳,能量循环虽然缓慢,却依旧稳定。只是,悬浮在她能量核心旁的那枚变异规则种子,此刻光芒黯淡了十倍不止,体积也仿佛缩小了一圈,如同耗尽了大部分力量。
阿拉斯托尔的心沉了下去。种子的消耗如此巨大,对丽莎的长期影响未知,而苏又重伤濒死……寒霜堡,几乎失去了最重要的两张底牌。
……
数小时后,王都与月光林地的回应几乎同时抵达。
三皇子卡斯珀的信使带来了王室的“嘉奖”与“关切”。嘉奖凯恩家族成功抵御强敌,关切苏客卿与丽莎小姐的伤势,并表示将派遣王室最顶尖的医疗团队携带珍贵资源前来支援。然而,在信笺的末尾,卡斯珀措辞微妙地提出,鉴于北境局势依旧严峻,且苏客卿状态不稳,建议考虑将其转移至王都“更安全”的环境中进行治疗和“保护”。
月光林地使者则带来了艾尔威斯亲王的亲笔信和一支精于灵魂安抚与能量梳理的小队。信中,艾尔威斯对苏能够引动并利用那种级别的静滞规则表示“极大的兴趣与赞赏”,并隐晦地提出,月光林地拥有一些上古流传的、关于稳定灵魂与规则反噬的秘法,或许可以对苏的伤势有所帮助,但需要“更深入的交流与合作”作为基础。
阿拉斯托尔看着这两份来自不同方向的“好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卡斯珀想将苏这颗重要的棋子牢牢控在手中,而艾尔威斯则想趁机获取苏身上关于“静滞”规则的更多秘密。所谓的援助,都带着明确的目的。
“回复三皇子殿下,苏客卿伤势过重,经不起长途颠簸,感谢殿下好意,寒霜堡会倾尽全力救治。”阿拉斯托尔对信使说道,语气不容置疑。“至于月光林地的朋友们,感谢你们的援助,请先协助稳定苏客卿和丽莎的情况,关于合作事宜,待危机稍解,我们再详细商议。”
他必须守住苏,也必须守住寒霜堡的独立性。
……
接下来的几天,寒霜堡在一种外松内紧的状态下度过。天空中的“冥饕”依旧保持着绝对的静滞,没有任何变化,但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堡垒的防御不敢有丝毫松懈。
在月光林地灵魂安抚小队和凯恩家族医师的共同努力下,苏的情况终于勉强稳定下来,不再恶化,但依旧深度昏迷,灵魂如同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他仿佛被困在了自己编织的静滞规则深处,无法醒来。
丽莎的情况则有些微妙。她依旧沉眠,但体内的冰霜能量似乎因为规则种子的衰弱,而变得更加“活跃”了一些,虽然仍在可控范围内,却让阿拉斯托尔忧心不已。
这天深夜,阿拉斯托尔独自一人站在指挥台上,望着远方那片凝固的暗红,眉头紧锁。阿尔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大哥,‘影子’回报,黑水家族那边有异动。诺顿侯爵以‘协防西部,应对骸骨王座威胁’为名,正在秘密调动其部分精锐私军,动向……有些可疑,不像是前往西部前线。另外,我们安插在灰烬祭司外围的眼线传回模糊信息,提到‘死寂之火’……似乎对北方出现的‘极致静滞’产生了某种……‘渴望’。”
阿拉斯托尔眼中寒光一闪。诺顿果然贼心不死,还想趁火打劫?而灰烬祭司……那些追求万物终结的疯子,难道盯上了被静滞的“冥饕”或者苏本身?
“还有,”阿尔杰压低声音,“根据对‘冥饕’残留能量波及范围的分析,以及月光林地提供的资料,我们推测,‘冥饕’的这次攻击,可能并非骸骨王座的全面入侵,更像是一次……战略级武器的‘测试’。”
测试?!阿拉斯托尔猛地转身。用一座边境重镇和一位序列3级别的终极造物来“测试”?这是何等的疯狂与傲慢!
如果真是测试,那意味着骸骨王座拥有不止一个“冥饕”,或者类似的东西。而这次测试的结果——“冥饕”被未知的静滞规则强行暂停——必然会引发骸骨王座高层的密切关注,甚至……更猛烈的报复!
内忧外患,如同冰冷的绞索,正在缓缓收紧。
阿拉斯托尔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他看了一眼苏和丽莎所在的方向,又望向王都,最终,目光落回手中那枚代表着凯恩家族权柄的冰狼纹章戒指上。
他知道,不能再被动等待了。必须主动出击,打破这个僵局。
“阿尔杰,”他沉声道,声音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以我的名义,向王都发函,不是给卡斯珀殿下,而是直接呈报国王陛下与元老院!”
“内容?”阿尔杰精神一振。
“陈述北境遭遇序列3级别未知生物袭击的详细经过,附上能量监测记录及苏客卿力挽狂澜的证据。明确指出,此威胁远超常规边境冲突,疑为骸骨王座全面入侵的前兆。同时……”阿拉斯托尔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锐利,“弹劾黑水侯爵诺顿·黑水,在其位不谋其政,于王国危难之际,非但不协力抗敌,反有勾结外部势力(灰烬祭司)、调动私军图谋不轨之嫌!请求元老院立即召开听证会,彻查其行!”
这是一步险棋!直接将内部矛盾公开化、白热化,几乎等同于向黑水家族全面宣战!
但这也是打破僵局,逼迫王室和其他势力必须明确站队的最快方法!将北境的危机与内部奸细问题捆绑,置于阳光之下!
“另外,”阿拉斯托尔补充道,目光投向西方,“派人,想办法接触一下……‘秘法之眼’。告诉他们,寒霜堡,有他们可能会感兴趣的、关于‘规则静滞’与‘生物兵器的第一手数据’。”
他要将水搅浑,引入更多变量。秘法之眼对知识的渴求,或许能成为一股意想不到的力量。
阿尔杰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立刻去办!”
命令下达,寒霜堡这台战争机器,再次开始为一场不同于刀光剑影,却同样凶险的战争,悄然调整着方向。
而在密室中昏迷的苏,那沉寂的意识深处,因为与变异规则种子的深度连接,以及“冥饕”静滞力场的残余影响,正发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缓慢的蜕变。他的灵魂碎片,仿佛在绝对的静滞中,开始以一种新的方式,重新……编织。
风暴的间隙,亦是新生的开始。寒霜堡的命运,乃至整个王国的格局,都将随着阿拉斯托尔这石破天惊的一步,走向未知的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