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团团部
李云龙盘腿坐在土炕边,用手指蘸着搪瓷缸里的茶水在八仙桌上画战术地图,日军阵地 的轮廓被他抹得越来越清晰。
赵刚坐在对面的木凳上,蓝布笔记本上已记满半页,钢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窑洞内织成细密的网。
院外突然传来哨兵的跑步声,紧接着是响亮的报告:团长,政委!晋绥军 358 团楚云飞团长和他的副官孙铭上尉前来到访!
李云龙的手指在 炮兵阵地 位置猛地一顿,茶水在桌面上洇出个深色圆斑。
他抬头与赵刚对视的瞬间,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老赵,走吧,咱们会会去。
两人往团部大门走的路上,李云龙的布鞋在青石板上敲出闷响。
走到那棵老槐树下时,他突然往树根处啐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着说:老赵你是不知道,这楚云飞可不是善茬。1937 年咱们新一团刚进山西,在黄河渡口被他 358 团的机枪连拦了个正着。
他伸手比划着当时的场景,手指在空中划出机枪阵地的轮廓:那小子,拿着军政部的编制表在我面前晃,说我们新一团不在册,是
非法武装 ,愣是不让过河。
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明暗交错间透着股火气,要不是后来遇上 772 团的程瞎子,俩团凑成一个团的编制蒙混过去,现在还在黄河对岸喝西北风呢!
赵刚的鞋子踩过片卷边的枯叶,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他说:毕竟是友军,现在国共合作抗日,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上次彭老总还说,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面子?
李云龙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指着远处山坡上的战壕,土黄色的掩体在阳光下像道伤疤,
忻口会战那会儿,他们 358 团守右翼阵地,小鬼子刚发起冲锋,他楚云飞就带着人撤了,把我们三营晾在那儿当活靶子!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惊飞了槐树上的几只麻雀,那仗我们三营伤亡过半,你知道吗,老赵,那会儿的部队组成可都是长征活下来的人!这面子我可记到现在! 话虽如此,他还是伸手拽了拽衣襟上的褶皱,大步朝门口走去。
团部门口的土坪上,楚云飞正背着手打量墙上刷着的 抗日救国十大纲领。
他穿的军装熨得没有一丝褶皱,腰间的中正剑穗子垂在皮带上,银质剑鞘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见李云龙出来,他立刻敬礼并拱手笑道:想必你就是云龙兄,别来无恙?
既然楚团长这么称呼了,那我就称你一声云飞兄没有问题吧。
楚云飞哈哈一笑,表示没有问题,随后目光越过李云龙肩头落在赵刚身上,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赵刚政委吧?早闻赵政委文武双全,今日得见幸甚至哉。
他转头对李云龙道,我是随中央军的军官团来交流的,特意绕了二十里山路,来看看云龙兄的新一团。
三人进了窑洞,警卫员端来三只粗瓷碗,刚装好的水在碗里舒展。
楚云飞的目光扫过墙上的作战地图,手指点着李家坡的位置说:听说云龙兄在李家坡打出了个漂亮仗?山崎联队可是日军的精锐,号称
山地战专家
李云龙抓起炕桌上的烤红薯,掰开来的瞬间冒出白汽,混着焦香的甜味在空气中弥漫。
他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含糊道:小场面。倒是云飞兄,上次黄河渡口拦我的账,是不是该用两箱罐头算清了?
此一时彼一时。
楚云飞从公文包掏出张照片,相纸边缘已有些卷起
说起来,我在苍云岭观战的时候,看到贵部有个叫曾夏勇的战士用一种奇形怪状的步枪,弹匣比三八式长一截,射速快得惊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李云龙的眼睛突然亮了,嘴里的红薯都忘了嚼:
那小子现在可出息了!
他放下红薯,用袖口抹了抹嘴角,把曾夏勇从六连长带二十人突击队、到清风寨收编、再到李家坡一战成名的经历说了遍。
说到坦克碾过日军鹿砦的场景,他猛地一拍桌子,搪瓷缸都被震得跳起来:那坦克的炮管比电线杆还粗,一炮就把山崎的指挥部轰塌了!
唾沫星子差点溅到楚云飞脸上,可惜啊,现在成了总部直属独立旅,不归我管了。
楚云飞的手指在照片边缘轻轻摩挲,照片上那个模糊的持枪身影,此刻在他脑海里渐渐清晰。
他抬起头时,眼底闪过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这位曾旅长倒是个人才,不知云龙兄能否引荐一二?我想向他请教些战术问题。
李云龙刚要开口应下,赵刚突然轻咳一声说:曾旅长的独立旅最近在黑云山搞实弹演练,从早到晚炮声不断,怕是没空见客。
他往李云龙那边递了个眼色,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李云龙立刻改口,抓起搪瓷缸猛灌一口:对!等他忙完这阵子,我帮你问问。不过那小子现在是红人,能不能见上还两说。
楚云飞端起茶杯,碧绿色的茶汤在碗里轻轻晃动
他笑着说:那就多谢云龙兄了。 窑洞外的风突然变大,卷着操场上的战旗发出猎猎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