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掂了掂手里的桃木牌,将那木牌递到了陈风面前。
“剑。”
陈风没有半分迟疑,解下腰间佩剑,双手奉上。
萧炎接过剑,却又转身,将剑柄递到了薛莹莹的面前。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
桃木牌应声而裂,从中间被劈成了两半。
木屑飞溅。
那被盘得油光水滑的木牌,内里果然是空的。
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卷,从裂开的木牌中滚了出来,掉落在地。
薛莹莹丢开长剑,捡起了那个小卷,将那层层包裹的油纸打开,里面是一卷叠得整整齐齐的明黄色丝绢。
是贡品云锦。
【苏家之冤,非君意,乃后宫李氏与北狄私通,构陷忠良。】
【其弟李相,以镇北军防布图为信,交予北狄三王子,信物为黑玉麒麟佩。】
【事成之后,北狄佯败,李家尽收兵权。】
【阿晚不孝,以身赴死,唯愿兄长护我孩儿,彻查此案,还苏家清白……】
丝绢的最后,是一个用鲜血按下的,小小的指印。
黑玉麒麟佩!
镇北军防布图!
薛莹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刻冻成了冰。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真相!
一场彻头彻尾的构陷!
一场用苏家满门忠烈和镇北军无数将士性命铺就的,肮脏的权谋交易!
她的兄长薛凛,她那懦弱的兄长,竟是被李家当成了献祭的祭品,亲手将屠刀递到了敌人的手上!
萧炎抽走了那张染血的丝绢。
“李家……真是好大的手笔。”
他将丝绢重新折好,放回那个空了的紫檀木盒中,动作不紧不慢。
吴妈妈已经瘫软在地,哭得几乎昏厥过去。
“大小姐……我的大小姐……”
萧炎走到薛莹莹面前,“现在,证据确凿,你想怎么做?”
薛莹莹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
“我要李家,血债血偿。”
“好。”
他应下一个字。
“黑玉麒麟佩,是北狄王室的信物,只会传给储君。二十年前的北狄三王子,便是如今的北狄王。”
“这东西,不好拿。”
“但也不是,全无办法。”
他转过身,看着薛莹莹,话锋一转。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把另一颗棋子,摆到它该在的位置上。”
薛莹莹不解地看着他。
萧炎的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你以为,楚冠林为何会突然对你下毒手?”
薛莹莹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一个靠着你外祖父接济的落魄书生,哪来的胆子和门路,去弄那种西域奇毒?”
萧炎一步步走近她,声音压得极低,“那毒,是三皇子萧诞给他的。”
“而那解药,也是萧诞,故意透露给薛凛的。”
薛莹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一环扣一环。
从她中毒,到薛凛求药,再到她为老太君解毒,硬闯东宫……
所有的一切,竟然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萧炎、萧诞,这些皇子,都将她当成了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一股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屈辱和愤怒,直冲她的脑门。
萧炎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笑一声。,“别气。”
他伸出手,将她鬓边的一缕乱发,重新挽到耳后。
“萧诞想借你的手,拉薛凛下水,搅乱朝局。”
“而本殿,不过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罢了。”
他松开手,转身,对着殿外候着的陈风,下达了命令。
“陈风。”
“属下在。”
“备车。”萧炎的语调倏地转冷,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去大理寺天牢。”
大理寺天牢。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与腐烂混合的潮湿气味。
典狱长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恭……恭迎太子殿下……”
萧炎甚至没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玄色的衣摆在肮脏的地面上拖曳出一道弧线。
“楚冠林,关在何处?”
“在……在最里面的水牢。”典狱长抖着声音回话,“他……他疯了,总是伤人,只能……”
“带路。”
萧炎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典狱长浑身一颤,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躬着身子在前面引路。
薛莹莹跟在萧炎身后,穿过甬道看见面前的水牢。
典狱长指着最角落的一间,“殿下,就是这里了。”
牢里的那个人披头散发,浑身污秽不堪。
他蜷缩在角落里,半个身子泡在冰冷的污水中。
听到动静,他猛地抬起头。
那张曾经也算得上俊秀的脸,此刻布满了污垢和恐惧,一双眼睛浑浊而疯狂。
当他的视线穿过昏暗,落在薛莹莹身上时,那疯狂的眼神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惊恐。
“鬼!鬼啊!”
楚冠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从水里弹了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墙角缩去,恨不得将自己嵌进石壁里。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为什么还活着!”
“吵死了。”
萧炎不耐烦地蹙了蹙眉,他侧过头,看着薛莹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怎么,看到仇人落得这般下场,不痛快?”
薛莹莹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他还不配脏了我的手。”
他转向牢里的楚冠林,慢悠悠地开了口。
“楚冠林,本殿问你,给你毒药的人,是谁?”
楚冠林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是死死地瞪着薛莹莹,嘴里不停地咒骂。
“贱人!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了我!”
“我没错!错的是你!是你挡了我的路!”
萧炎的耐心似乎消耗完了。
他对着身旁的陈风,使了个眼色。
陈风会意,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匕,对着牢门旁的锁链,手起刀落。
哐当一声巨响,沉重的铁锁被斩断。
陈风推开牢门,一步步走进了水牢。
楚冠林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在水里扑腾,“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陈风没理他,走到他面前,一脚将他踹倒在水里。
楚冠林被呛了好几口混着污秽的脏水,剧烈地咳嗽起来。
“殿下问你话,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陈风的脚踩在他的胸口,慢慢用力,“说,是谁指使你的?”
楚冠林还在嘴硬,“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薛莹莹走了进去,冰冷的污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裙摆,寒意顺着小腿往上爬。
她走到楚冠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楚冠林。”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让脚下的男人,抖得更厉害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个远在乡下的老母亲?”
楚冠林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