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完全散去,军营旁的小河边泛着粼粼水光,岸边的芦苇被风拂得轻轻摇晃。林知夏披着一件素色外袍,独自站在河沿,任由带着湿气的风掀起她的发丝,掠过她依旧苍白的脸颊。她望着河水中自己的倒影,眼神空茫,仿佛要将这片刻的宁静,尽数揉进心底。
“知夏。”身后传来唐三温和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他与小舞、戴沐白、宁荣荣等人并肩走来,目光落在林知夏单薄的背影上,满是担忧。小舞快步上前,轻轻拉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一片微凉,不由得皱紧了眉:“你刚醒不久,怎么就跑到这里吹风了?身体还吃得消吗?”
林知夏缓缓转过身,对着众人扯出一抹浅淡的笑,声音虽轻却透着几分平静:“没事儿,我好好的,就是在帐里待久了,想出来透透气。”她的目光掠过众人,却在触及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微微一顿——顾知年不知何时也来了,正站在几棵柳树下,隔着一段距离望着她,眼神复杂难辨。
小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想起前日林知夏昏厥的模样,小舞下意识地收紧手臂,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像个守护者般低声道:“我陪着你。”戴沐白与宁荣荣对视一眼,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只留唐三站在原地,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带着几分沉重。
林知夏感受着腰间传来的暖意,却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顾知年的方向,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顾知年,若有一天,我的名字在你的生命中沉没时,是否会掀起一滴泪的涟漪?”
这话像一根细针,刺破了河畔的宁静。顾知年浑身一震,他太懂林知夏的性子——她从不是会说空话的人,这句看似轻柔的问话,实则是她想通一切后,给出的无声答案。他知道,若真到了武魂帝国用他要挟她的那一天,她会亲手了断这一切。顾知年喉结滚动,良久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会。”
一个“会”字,让林知夏的眼眶瞬间泛红。她飞快地抬起手,用指腹拭去眼角即将滑落的泪水,再抬眼时,脸上已换上了一副释然的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藏着几分旁人看不懂的决绝。唐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莫名一紧,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能看穿战场的阴谋,却看不透此刻林知夏心底的千回百转。
就在这时,柳二龙快步走了过来,伸手将林知夏身上的外袍紧了紧,语气带着几分嗔怪,却满是心疼:“知夏,你刚恢复过来,哪能一直站在河边吹风?仔细又着凉了。我带你回帐休息,剩下的药还得按时喝。”说罢,她转头看向唐三等人,摆了摆手,“你们也快去忙吧,唐家军还等着练兵呢,别在这儿耽误了正事。”
唐三等人见林知夏神色平静,不似之前那般激动,便点了点头。戴沐白拍了拍唐三的肩膀,示意他放宽心,几人转身朝着练兵场走去。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柳二龙才拉着林知夏,走到一处僻静的芦苇丛后,语气瞬间沉了下来:“知夏,你当真要走那条路?殉情的念头,就不能再改改吗?”
林知夏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上面还残留着方才拭泪的湿意,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坚定:“不悔。二龙老师,此生能遇到顾知年,能被他这般爱着,我已经没有遗憾了。就算到了那一天,我也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柳二龙急得提高了声音,又怕被人听见,连忙压低了音量,“那小三他们呢?你忘了,小三虽与你是义兄妹,可这些年他待你,比亲妹妹还要亲;荣荣、小舞、竹清更是把你当成最好的挚友,日夜盼着你平安。你要是真走了,他们会有多自责?你想过他们的感受吗?”
林知夏的肩膀微微颤抖,她垂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泪光,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我知道……我都知道。有他们做我的挚友、做我的哥哥,这辈子,我已经很满足了。”她抬起头,看向柳二龙,眼中满是恳求,“到时候,还得麻烦二龙老师,帮我把那些写好的遗书,亲手交给唐三他们。我怕我……没机会亲自跟他们道别了。”
柳二龙看着她眼底的恳求,心中一阵酸涩,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她知道,林知夏一旦做了决定,就再也不会回头。她只能伸手轻轻拍了拍林知夏的后背,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好,老师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老师,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好好照顾自己,别再让自己受委屈了。”
林知夏点了点头,将脸埋进柳二龙的怀里,像个孩子般无声地啜泣起来。河畔的风依旧吹着,芦苇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份藏在战火中的决绝深情,低低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