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城门下,陷入了一片死寂。
而直播间内,弹幕在短暂的凝滞后,瞬间爆炸开来。
“卧槽!小苏一个诗人开始杀人了!这剑刺得也太利索了!”
“还是成长了啊!这时候知道不见血镇不住场子!跟几年前在汴梁城那个愣头青完全不一样了!”
“这成长速度也太快了!感觉刚刚还是找周仪要糖吃的小苏同学,转眼就成杀伐果断的老苏了……”
“这是被现实逼着拿起剑啊……但他做得对!不杀鸡儆猴,人心恐怕就散了!”
……
画面中,
那群原本气焰嚣张的士绅富户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
众人看向苏轼的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再无人敢提半个“走”字。
苏轼持剑而立,目光从那些士绅脸上扫过。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越聚越多的惶恐百姓:
“乡亲们!如今黄河确已决堤,水患滔天!值此危难之际,唯有众志成城,方可有一线生机!
若人人只顾自家逃命,则徐州顷刻必破,我等皆成鱼鳖之食!”
人群一阵骚动,恐惧在每个人脸上交织。
终于,一个胆大的汉子挤出人群,指着苏轼身后的舟船:“苏……苏公!您说得在理!
可……可您和各位官爷,这……这驾船是要去哪?莫不是……”
苏轼坦然面对所有质疑的目光,朗声开口:“问得好!本官正要告知诸位!
如今城内人心惶惶,难免有宵小之徒趁乱生事,劫掠百姓!仅凭衙门差役恐难维持!
本官此刻,正是要亲往城外武卫营,调遣官兵入城驻防,与徐州共存亡!”
“武卫营?”百姓们再次议论纷纷,脸上疑虑未消。
谁不晓得武卫营驻守城外高地,向来与州府衙门井水不犯河水,岂是那么容易调动的?
苏轼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他猛地踏前一步,再次开口:
“本官,苏轼,在此对天立誓!此去武卫营,调兵为真,绝非弃城逃命!
一日之内,本官必带兵返回徐州!若违此誓,天人共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况且,本官家眷,以及衙门诸位同僚的家小,皆在城中!
我等岂会抛下亲生骨肉独自逃命?诸位乡亲,难道还信不过苏某吗!”
他这话出口,百姓们脸上的神情顿时开始变化。
“对啊!苏公的公子还在城里呢!”
“苏公若是想逃,昨夜水小之时早就走了,何必等到现在?”
“是我们糊涂了!该相信苏公!”
“苏公!我们信你!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做?”还是那个胆大的汉子,此刻语气已充满了决绝。
苏轼心中稍定,抬手指向那群缩在一旁的士绅富户:
“看好他们!在本官带回官兵之前,不准他们任何一人及其家丁离开城门半步!
若有异动,可视同叛逃,就地拿下!”
“是!”
得了明确指令,又有了主心骨,百姓们的胆气顿时壮了起来,
一行人纷纷围拢上前,自发将城门口给堵住。
苏轼这才走到那群面如死灰的士绅面前,染血的长剑归鞘。
“尔等身为乡绅,享朝廷优待,受乡民敬重,值此危难,正当挺身而出,带领乡民共抗天灾!
徐州城,难道不也是尔等祖辈生息之地吗?”
士绅们面面相觑,冷汗混着雨水流下。
一名较为机灵的富户连忙挤出人群,朝着苏轼深深一揖:“苏……苏公息怒!是……是我等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
您放心,我等不走了!定当竭尽全力,带领乡亲们加固城防,共渡难关!”
“好!”
苏轼点头,语气稍缓:“若此次徐州得以保全,尔等今日之功,本官自会向朝廷如实禀报!
但若待本官归来,发现尔等有谁不见了踪影,后果……尔等清楚!”
苏轼又简单对百姓嘱咐了几句加固低洼处防水、集中粮食统一分配的事项,
随即,他不再耽搁,转身对周仪重重一点头:“先生,我们走!”
一行人迅速登上那艘造型奇特的冲锋舟。
周仪熟练地发动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响起,引得岸边百姓又是一阵惊奇张望,
只是苏轼和一群官员,此刻已无暇顾及这些神迹了。
冲锋舟划开水面,如离弦之箭般向城外驶去。
离了徐州城,放眼望去,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昔日良田村镇尽数淹没,只有些许高地的树梢、屋顶露出水面,上面零星趴伏着绝望的灾民。
看到有船经过,幸存者们拼命挥手呼救。
苏轼等人心情沉重,冲锋舟容量有限,他们此行关系全城存亡,不敢过多耽搁,
只能尽量救起几个孩童,便继续向东南方疾驰。
周仪操控着后方引擎,看了一眼身旁面色沉郁如水的苏轼,开口道:
“子瞻,你变了。比几年前在汴梁时,沉稳果决了许多。”
苏轼望着窗外肆虐的洪水,苦涩地摇了摇头:
“先生,晚辈曾在东京时,想的是一朝得势,便要涤荡寰宇,拯救天下苍生。
可如今……连拯救这一城百姓,都需如此拼命,甚至不得不……拔剑杀人。
晚辈如今方知,世事之艰,远超纸上谈兵。”
周仪叹了口气,转而问道:
“据周某所知,地方驻防军营,并不直接归州府管辖。
此去武卫营,你可有把握说动那群将士?”
苏轼咬了咬牙,开口道:“没有把握也要去!必须说动!
徐州城若破,数万流民顷刻涌出,必将酿成巨患,届时他武卫营一样难逃朝廷责罚!于公于私,他都该出兵!”
二人说话间,冲锋舟速度极快,不久便抵达一片地势较高的坡地。
坡顶之上,赫然矗立着一座连绵的军寨,旗号在风雨中飘摇,正是武卫营驻地。
几人刚靠近坡道,便见寨门处已有数十名军士肃立,显然这的人也早得了消息。
苏轼快步上前,冲着领头的一位依礼拱手:“王校官!”
王林在面前一群人的身上打量了眼,随意抱了抱拳:
“苏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快进营,喝碗热汤驱驱寒气!”
苏轼却没啰嗦,直接开门见山:“王校官!热汤就免了!本官此来,是为徐州城数万军民请命!
黄河已然决口,洪峰不日将至,徐州危在旦夕!请王校官即刻点齐兵马,随本官入城协防!”
这话出口,王林整个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苏大人说笑了吧,黄河安稳了二十多年,岂会说决堤就决堤?依我看定是雨势过大,城内积水罢了。”
他又话锋一转,指了指脚下地面:
“再说了,即便黄河真有事,我这营寨地处最高,才是最安全之所。
您让我的弟兄们现在去那危城里,岂不是让他们去白白送死吗?”
苏轼见他推诿,怒火上涌:
“王校官!尔等食朝廷俸禄,身为军人,守土安民乃是本职!
如今洪水围城,若徐州城破,数万生灵涂炭,你这武卫营能独善其身?”
王林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笑道:
“苏大人!你要摆你知州的官威,也得看看地方!
这里是武卫营,是我王某人的地盘,可不是你州衙!
你无枢密院调兵文书,仅凭一张嘴就想调动我的兵?做梦!
左右!给我将这群人赶出军营!”
“喏!”
周围军士齐声应和,刀剑出鞘,瞬间将苏轼众人团团围住。
苏轼的属官们虽惊惧,却无人后退,纷纷挡在苏轼身前,场面剑拔弩张。
“慢!”
忽的,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一个声音响起。
周仪排开众人,缓步走到前面。
“先生!”苏轼当即想要伸手想要将其拉住。
“不碍事。”
周仪拍了拍他肩膀,走上前来,目光在王林脸上打量。
王林眯着眼,同样在打量这个衣着怪异的年轻人,
他阴恻恻开口:“你又是何人?”
周仪淡淡地看着他,反问:“你官居几品?”
王林被问得一怔,摸不清对方底细,下意识地抱拳:
“在下不才,从七品武义郎!”
周仪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从七品?那你小子胆子是真不小啊。”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扬,一个小物件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