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儿,你……”
苏轼眼见妻子王弗突然开口,心下不由一紧。
新妇过门头一天,在如此重要的家庭会议上插话,未免有些失礼,他下意识地便伸手拉住。
“无妨。”
苏洵却摆了摆手,目光看向两口子:“今日将你们都唤来,便是要集思广益。
弗儿,你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王弗朝着主位的苏洵和周仪盈盈一礼,这才开口:
“爹,周先生。按理说,长辈议定大事,本不是我一个刚过门的妇道人家该插嘴的。
但此事关乎官人前程,媳妇……媳妇心中有些拙见,不吐不快。”
她看了眼身旁眉头微蹙的丈夫苏轼,才继续道:“媳妇自幼读书不多,于诗词文章一道更是粗浅,不敢妄加评论。
但,媳妇会看人。
以周先生今日所展露的仙家手段,莫说眉州这等小地方,便是东京城里的王侯将相,只怕也难入先生法眼。”
先生于二十年前,在我家官人初降人世之时,便留下文魁谶言。
媳妇愚见,以先生之能,断不会无的放矢。此预言,非是鼓励,更似……断言!”
王弗随即再次转向苏洵,语气坚定了几分:
“因此,爹,媳妇赞同周先生的说法。
既然先生断言官人两年后机缘已至,那我苏家便当顺势而为,让官人赴京应试!”
“嫂嫂说的是!”
苏辙早已按捺不住,立刻出声附和:“大哥之才,冠绝蜀中!既有先生吉言,正当乘风破浪,扬我苏家门楣!”
端坐主位的周仪,听着王弗这一番分析,眼中不由掠过一丝赞赏。
这位历史上留名的才女,说不懂文章怕是自谦,
至少这识人断事的本领,比她丈夫都要老辣。
仅凭两面之缘,便能将他这位“神仙”看得如此明白,不简单。
不过……
周仪目光在王弗那略显单薄的身子上一瞥,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苏洵听着儿子和儿媳的话,脸上犹豫之色却更重,他沉吟道:
“先生,他们所言皆有道理,只是……哎!”
苏洵脸上露出难堪之色。
周仪见状,当即笑道:“明允所虑,可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举荐人?”
周仪清楚,这大宋的科举制度,与后世朝代那层层考上去的乡试、会试有所不同。
这是三年一次,由地方官员或名士推荐进京参考。
因此,这举荐人的名望与分量,确实至关重要。
苏洵被点破心思,脸上露出一丝难堪。
“先生明鉴,晚辈担心的正是这个。
若无有力荐书,只怕连省试的门都难以叩开。”
周仪淡然一笑:“有此担心倒是正常。不过,明允可听说过欧阳永叔?”
“欧阳修!?”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苏家父子耳边炸响,他们当然知道。
欧阳修,当今文坛盟主,哪个读书人不知,哪个士子不仰?
周仪继续解释道:“其实,以子瞻之才,本无需攀附任何人,仅凭文章便可直取功名。
但明允若求稳妥,可在赴京后,设法拜见此老。
若能得他片言只语的举荐,子瞻这文魁之名,也就更稳当了。”
一边说着,周仪伸手入口袋,拿出一封密封的信笺:
“这信中有周某写的两句话,明允且收好。
日后若有机缘见到欧阳修,可将此信交予他。他见了,自会明白。”
苏洵见状,神情无比郑重,双手恭敬地接过信笺。
“多谢先生!那成都府太守张方平乃我至交,他在东京城人脉颇广。
届时,我等或可通过他的关系,尝试拜见欧阳公!
先生今日为我苏家筹谋至此,解惑之恩,晚辈……没齿难忘!”
他激动得再次起身,想要行礼。
至此,苏洵心中最后的顾虑也烟消云散。
既有仙人指明方向,又有可行的路径,他再无犹豫。
而苏轼本人,经过弟弟和妻子的一番鼓励,眼中也燃起了斗志,对两年后的省试充满了期待。
与此同时,
直播间内因“欧阳修”这名字的出现,弹幕开始沸腾:
“???啥?欧阳修也是这个时代的?”
“多稀奇啊,都是唐宋八大家呢,差不多同期!”
“历史课代表来了!苏轼出生这年,范仲淹48岁、欧阳修30岁、司马光18岁、王安石16岁!”
“卧槽!这是什么人类群星闪耀时啊!大佬扎堆出现!”
“所以,苏轼这是要去拜欧阳修的山头了吗?突然好激动!”
“哈哈哈我好奇的是周大佬写的内容是啥子,能不能提前拆看看看啊!”
“那不重要好嘛,重要的是北宋文坛最顶级的交锋要来了!小苏轼要出山了啊啊啊!”
……
画面中,
苏宅堂屋内的闲杂人等早已散去,夜色渐深,
只剩下苏洵、苏辙两父子还在陪着周仪秉烛夜谈,情绪依旧高涨。
忽地,
穿堂门处人影一闪,只见苏轼去而复返,此刻他已脱下了新婚的红装,换上了一袭士子青衫。
“轼儿,你怎么又来了?”
苏洵见状,眉头微皱:“今日是你新婚之夜,弗儿还在房中等着,先生这里有我和辙儿陪着便是,你快回去。”
苏轼却摇了摇头,走到近前:
“爹,今日与先生一席话,儿子心中许多迷惘豁然开朗。
弗儿……她是通情达理之人,能理解。有些话,儿子想再向先生请教。”
周仪的目光在苏轼脸上停留片刻,忽然开口:
“子瞻,周某略通医理,方才观尊夫人气色,似乎…先天根基稍弱,可有此事?”
苏轼闻言,脸上闪过惊讶,当即点头:
“先生慧眼,弗儿与我算是青梅竹马,她自小身子骨便不算强健,时常有些小恙,
她家中倒也请过不少大夫调理,却总说不出个具体症结,只道是需静养。
先生……莫非看出了什么?”
“先生,您既有此问,莫非……有调理之法?”苏洵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期盼。
他太清楚眼前这位的手段了,若说这世间还有谁能治好他这儿媳妇,恐怕非周仪莫属。
周仪沉默了片刻,表情略显凝重。
他熟知历史的轨迹,知晓这位贤惠才女未来的命运,心中不免一声叹息。
随即,他抬起右手,在虚空中一抓。
一个白色的小塑料药瓶,出现在他掌心,瓶身上刻着一些英文符号。
苏洵已见识过数次,尚能保持镇定,
但苏轼和苏辙却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无中生有”的神迹,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周仪没理会二人的表情,将药瓶轻轻推到苏轼面前桌上:
“子瞻,此丹你留着。
日后若见尊夫人突发心悸、胸闷气短之时,可取一粒服下。
或许……或许有效。”
苏轼双手颤抖着接过那小瓶,紧紧攥在手心,
他朝着周仪再次深深一揖,声音哽咽:“苏轼……代内子,谢过先生厚赐!”
而就在这时,周仪的身影开始变得朦胧,如同下一刻就要融入空气中。
苏洵见过这景象,当即失声喊道:“先生!您…您这是又要走了?
周仪目光扫过苏家父子三人,最后定格在苏洵脸上:“明允,还有最后一事。
两年后的省试,或许……并不仅仅是子瞻一人的机会!”
“什么!?先生此话何意?先生!!!”
苏家三人闻言皆是一震,忍不住再次追问。
然而,话音未落,周仪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化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