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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塌的轰鸣如同巨兽垂死的哀嚎,从脚下深处闷闷传来,整个观测站上层都在随之颤抖、呻吟。灰尘如同浓雾般从四面八方扬起,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应急灯光,空气中充满了碎石剥落和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

陈默从螺旋阶梯的残破出口踉跄冲出,几乎站立不稳。每一次心跳都像在胸腔里引爆一颗微型的炸弹,蓝紫交杂的能量在他经络中疯狂冲撞,带来冰火交织、撕裂与重塑并存的极致痛楚。他的视觉变得怪异,左眼视野边缘缭绕着冰冷的幽蓝电弧,右眼则不时闪过一片深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紫阴影。皮肤下那扭曲的纹路不再是简单的图案,而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着不稳定的能量辉光。

他不再是单纯的人类,也不再是“火种”的容器。他成了一个行走的、极度不稳定的能量冲突奇点。

手中的青铜镜传来最后一丝微弱的温热,镜面上的裂纹似乎又加深了几道,仿佛母亲最后的力量也在这剧烈的能量扰动的崩塌中走到了尽头。他死死攥着它,这是他与过去、与那个作为“人”的自己之间,最后的、脆弱的连接。

不能停下!

头顶不断有更大的结构块坠落,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激起更多的烟尘。他必须离开这座正在死去的坟墓!

凭借着融合后那混乱却强大的感知(这感知本身也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充斥着杂讯和扭曲),他能“听”到上方传来更加密集、更加有序的能量波动——那是“遗产”的回收部队,他们正在强行突破观测站上层的防御(如果还有的话),如同梳子般梳理着每一个角落。

他被锁定了。如同黑夜中最明亮的灯塔。

他环顾四周,目光(那双重瞳异色的眼睛)穿透弥漫的烟尘,落在大厅边缘一条他之前未曾注意到的、被部分掩埋的紧急疏散通道上。通道的指示牌早已黯淡,门扉扭曲,但似乎还留有一线缝隙。

就是那里!

他调动起体内那狂暴的能量,不再追求精细操控,而是像推动一辆失控的重载卡车,将其蛮横地灌注于双腿!

“砰!”

他原本站立的地面瞬间龟裂、下陷!而他的身体则化作一道拖着蓝紫色残影的疾风,以远超人类极限的速度,冲向那条疏散通道!沿途挡路的碎石和金属残骸,要么被他周身的能量力场强行排开,要么在接触的瞬间就被那冲突的能量湮灭成最基本的粒子!

速度带来了力量,却也加剧了内部的冲突。他感觉自己的肌肉纤维在哀鸣,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内脏仿佛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鲜血再次从嘴角、鼻孔甚至眼角渗出,却在离开身体的瞬间就被蒸腾成诡异的蓝紫色气雾。

他如同一个人体炸弹,在崩塌的观测站中疯狂穿梭。

“检测到目标高能移动!轨迹锁定!拦截单元,前方通道口!”

冰冷的合成音如同跗骨之蛆,再次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疏散通道的入口近在眼前!但就在同时,通道两侧的墙壁如同活物般滑开,露出后面四具造型更加流畅、散发着远超之前“净化单位”能量威压的银白色人形机甲!它们的手臂瞬间变形,组合成四门闪烁着危险红光的能量炮口,冰冷的锁定感瞬间笼罩了陈默全身!

避无可避!

陈默的瞳孔(那双怪异的瞳孔)骤然收缩!在这一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不再区分“火种”的冰冷还是“种子”的沉寂,将体内所有冲突的、狂暴的能量,连同他自身燃烧的意志,如同投掷出最后一枚骰子般,全部灌注于紧握的左手——那只握着青铜镜的手!

他将镜子如同盾牌般,挡在身前,向着那四门蓄势待发的炮口,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滚开!

“嗡……咔嚓!”

青铜镜仿佛回应了他绝望的呼唤,镜面那些裂纹中猛地迸发出最后一道、前所未有的、纯粹由母亲林晚秋那温暖而浩瀚意志凝聚成的白光!

这白光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绝对的、“否定”与“排斥”的规则力量!

白光扫过。

那四具强大的拦截机甲,它们炮口汇聚的恐怖能量,甚至它们那流线型的银白色身躯,都在接触到白光的瞬间,如同被橡皮擦从现实中抹去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没有爆炸,没有残骸,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通道口,变得空空荡荡。

而陈默手中的青铜镜,也在爆发出这最后的光芒后,“啪”一声,彻底碎裂开来,化作无数失去光泽的碎片,从他指缝间簌簌滑落。

母亲最后的守护……耗尽了。

陈默来不及悲伤,甚至来不及喘息。他猛地冲进了疏散通道!

通道内部更加黑暗、狭窄,充满了刺鼻的烟尘和电路短路的焦糊味。他沿着通道奋力向前,身后的崩塌声和追兵的动静被暂时甩开,但体内能量的冲突却因为刚才的极限透支而变得更加剧烈。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爆裂的气球,意识在剧痛和能量风暴的撕扯下逐渐模糊。

不知奔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通道的尽头!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冲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外面……是黑夜。

他仿佛身处某个废弃的工业区边缘,身后是如同沉默巨兽般匍匐的、部分坍塌的观测站山体。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和铁锈的味道,远处有城市的灯火在雨幕中朦胧地闪烁。

他逃出来了?

暂时。

他挣扎着抬起头,雨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流入眼中,带来刺痛。他看向自己的双手,皮肤下蓝紫色的纹路在黑暗中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他能感觉到,体内那强行“焊接”在一起的两种能量,正在一种极其危险的临界点上摇摆。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他失去了母亲最后的庇护,成为了一个移动的灾难源,被未知的强大势力追捕,体内封印着足以毁灭自身甚至更多东西的力量。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环顾这片被雨水浸透的、陌生的废墟。

路在何方?

他不知道。

但他还记得母亲最后的指引,还记得阿鬼消失时那平静的眼神,还记得自己是谁。

他低下头,看着脚下积水倒映出的、自己那扭曲而陌生的身影,以及那双在雨夜中闪烁着不祥光芒的异色瞳孔。

然后,他迈开脚步,拖着这具残破而危险的躯壳,一步一步,踉跄着、却坚定地,走向远处那片被雨幕笼罩的、未知的黑暗。

如同一点即将燃尽的余烬,在冰冷的夜雨中,执着地闪烁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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