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落杨花春事了,小池新绿雨添痕。
五月初,春夏之交,天气渐热,皇帝携众嫔妃去圆明园避暑。
齐妃,锦嫔,敬嫔,丽嫔,富察贵人,年贵人,曹贵人,欣常在,夏常在,莞答应都去了。
宫里只剩下身子不好的端妃,毫无存在感的博尔济吉特贵人,以及尚未侍寝的方佳常在,留下来陪年老耐热的太后。
瓜尔佳文鸳住在坦坦荡荡。
坦坦荡荡在九州清晏的西北面,位于后湖西岸。乃仿杭州西湖“花港观鱼”,及清涟寺“玉泉鱼跃”两景之意境所建。
四面环水,西北外侧有山,西、西南、东南均设跨溪木板桥。金鱼池北面有一座汉白玉拱桥,过此桥就可到达北部的杏花春馆。
坦坦荡荡内有池中观鱼的水榭,名为光风霁月。有度夏寝室曰半亩园,以及专门用膳的堂屋「素心堂」。文鸳住在半亩园中。(注1)
在建筑北面就是坦坦荡荡的主要景观——圆明园内最大的观鱼池,整个鱼池中养有各种品类的金鱼数千尾,有朱顶紫罗袍,朝天龙金鱼,荧鳞蝶尾鱼,凤尾龙睛鱼,宫廷鹅头红鱼,红顶虎头鱼等等名贵品种,数不胜数,价值连城。
一日傍晚,夕阳褪去了正午的灼热,柔和的光芒照射而下,给远处的沙洲浸上了一层嫣红,水面的波光荡漾,与晚霞交相辉映,渲染出一幅金红相交的醉人图景。
皇帝和文鸳两人正在「光风霁月」,赏荷观鱼,石桌上放着两盏今年新贡的黄山毛峰,小食有藕丝冰饭,绿豆糕,龙须酥和枣花糕。桌边的两个紫水晶琉璃碗里,盛着相同色泽的常温酸梅汤。(注2)
池中红鲤二三寸,白莲八九枝。几十上百只成群的锦鲤,纷纷向文鸳站立处聚集而来,密密麻麻,前赴后继。
它们争先恐后地跃出水面抢食,文鸳的双眼看不过来,完全不知道观察哪只,眨眼的功夫,刚刚看到的一只已经混进鱼群,再也找不到踪迹,原本寂静的湖面顿时鲜活无比,极富生命力。
文鸳欣赏着眼前景色,惊叹不已,
“从前读苏东坡的「鱼翻藻鉴,鹭点烟汀」,尚无实感,如今见眼前之景,方知先生遣词之精准,取字之优美。多谢皇上选臣妾进宫,才让臣妾有幸看到这样的美景。”
皇帝挑眉,嘴角轻扬,周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息,闲闲问道,
“哦?朕倒不知,你进宫只为了看圆明园的美景。”
文鸳并未借此向他表明心迹,她的眼角微微弯起,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眸光潋滟如秋水,就这么吊着他,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
皇帝没听到想听的,脸上的笑意慢慢落下,低头舀了勺酸梅汤,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送,空气中只剩下莹白的汤匙碰触琉璃碗发出的碎瓷声。
雍正二年六月二十八,瓜尔佳文鸳生产,瓜尔佳福晋在六月初时,便被皇帝特许住进坦坦荡荡陪产,此时她正在产房里坐镇。
经过一天撕心裂肺的挣扎,在晚霞时分,六皇子出生了。
皇帝大喜过望,当即赐名弘珏。珏,指合在一起的两块玉,意寓这是他和文鸳结合所生下的良材美玉。
原本这一代该是从日,只不过皇帝爱重文鸳,想给她和她的孩子独一无二的恩赐,谁又敢置喙什么?
文鸳还在产房里时,皇帝便金口玉言,下了圣旨,
“即日起,锦嫔瓜尔佳文鸳晋封为妃,皇子满月后举办册封礼。另外,伺候锦妃的人都赏半年月例。”
宫人们同样满脸欣喜,乌泱泱地跪了一地,口中齐呼,
“恭喜锦妃娘娘,谢皇上隆恩。”
小孩子见风就长,一个月时间已经变得白白嫩嫩。
六皇子弘珏的满月宴在九州清晏举办,各位重臣携其夫人,宗室王爷带着福晋,一同参宴,瓜尔佳鄂敏亦在其列。
宴客处临水而建,身处其中,可观湖景四岸风光。
文鸳穿着松花落金的蜀锦旗装,衣袍上是用苏绣勾勒出的大片淡金色芙蕖和碧色莲叶,领口藕荷色容华上有柳叶纹饰点缀。
软翅头的右侧插着一支银镀金点翠宝石花瓶纹钗,中间则是宝蓝色牡丹花钿,左边绾着一根梅花缠枝的珍珠流苏步摇。耳佩一对水滴红翡翠耳环,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
华服锦裳,珠翠罗绮。芙蓉不及美人面,水殿风来暗香满。
皇帝拉起文鸳的手,不顾在场众人探究的目光,牵着她走到主位旁坐下,而后才叫开宴。
席间珍馐美味,各色佳酿,宾主尽欢。
八月初一,瓜尔佳文鸳行册封礼。太后不在,皇后不废而废,锦妃只需去皇帝处跪承庭训。
随后没过几天,圣驾回銮。
回宫后,皇帝宣布此后宫权由锦妃主管,敬嫔从旁协助。
十一月,年羹尧西北大捷,给皇帝的请安折子上句句问及年贵人安。
养心殿里,皇帝把折子摔在地上,语气中充斥着怒意和不满,
“苏培盛,传朕口谕,年贵人复位年嫔,赐协理六宫之权。”
冬宜密雪,有碎玉声。
十二月初,隆冬时节,一日早间,皇帝下朝后宣众嫔妃到承乾宫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