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刚在前台核对完入住报表，实习生小周抱着布草蹭到台面，她皱眉提醒：“轻拿轻放，客人信息在这呢。”话音刚落，手机震得厉害——是张宇的视频电话。她走到办公室接起。
屏幕里，张宇举着手机在90平新房转圈：“娜娜！你知道吗，我都没想到我爸妈能这么无私，他们悄悄把老家的房子卖掉了，给我们婚房凑够了首付，已经签了合同，以后这就是咱家了！”
张宇妈凑过来，也掩饰不住兴奋：“小娜啊，你放心，我们老张家娶媳妇，不会让你出钱买房子的，这首付我们出了，房贷让张宇还！”视频里他们热情高涨地忙着布置新家。
张宇见李娜半天没说话：“小娜，咋了？是不是惊喜到了？”
李娜只是问：“你们……订房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张宇倒奇怪了：“我不是带你去看过这房子吗？当时没定是因为钱的事没谈明白，不是因为你不喜欢。现在钱的事我爸妈给解决了，你就安心接受就好啦！”
当老师的的确会说，李娜嘴巴伶俐只浮于表面，张宇几句话常常让李娜大脑转不过弯。
张宇又温柔地说：“你当前台主管忙得脚不沾地，我就先帮你拿主意了。晚上我去接你，咱们去新房吃饭，我妈炖了排骨，给你补补！”
挂了电话，李娜走出办公室，她靠在前台的真皮椅上，看着玻璃门外往来的客人，脑子里乱糟糟的。
“刚在大堂就看见你对着手机发呆，张宇又给你画饼了？”苏婉婉拎着个文件袋走进来，把冰咖啡放在前台，目光扫过李娜发白的脸，“看你这表情，饼画得不小啊？”
李娜声音发虚：“他买下了那个90平的新房，说不用我花钱……”
“哦？那他还挺有诚意。他怎么突然有钱了？”
“是他爸妈卖了老家的房子，送钱过来的。”
“他爸妈是打算跟你们一起过吧？”
“张宇没跟我说清楚，他让我晚上过去吃饭，我再详细问一问。但我知道他爸妈在老家那套房不值多少钱，凑够首付估计是加上张宇手里的钱，还借了一些外债。”
李娜手里的冰咖啡杯底撞在前台台面。她自己辛苦攒的钱，结婚不是不想拿出来，只是不想被人算计。
苏婉婉说：“你是前台主管，最会辨别人话里的真假，别被他的甜言蜜语蒙了眼！”
正说着，手机震了，又是张宇：“娜娜，你知道咱们家的位置，我再给你发个定位，晚上你自己过来吧！我忙着收拾屋子，就不去接你了。”
李娜盯着“咱们家”三个字，突然觉得讽刺。但她还是回了一句：“好啊，晚上见。”
发送成功，她抬头看向苏婉婉：“婉婉姐，晚上我想过去吃饭，有些账，当面算才痛快，藏着掖着反而闹心。”
苏婉婉拍了拍她的肩：“你真要镇不住场，就给我打电话。毕竟我们连最难缠的客人都能应对，还怕戳穿这点小心思吗？”
打车到小区楼下，张宇早等在门口：“就等你了！我妈特意把排骨炖得烂烂的，说你太瘦了，得补补。”
进了门，暖黄的灯光裹着肉香扑过来，张宇妈正端着汤碗从厨房出来，张宇爸从主卧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出来招呼：“小娜啊！这主卧采光好，留给你们结婚住，我们老两口住次卧就行。”
没等李娜开口，张宇就插话：“爸、妈，你们别客气！娜娜最懂事了，你们当长辈的就住主卧，我们年轻人住显得不懂事。”
李娜看着张宇妈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再看张宇爸一屁股坐回主卧床上。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李娜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没点头也没反驳，她看着张宇认真地安装着花架，那竹架又薄又细，却因为他安装得认真，显得很有价值似的。
饭桌上，张宇妈不停给她夹排骨，话里话外都绕着“过日子”：“小娜啊，买房子是大事，我们老两口真是砸锅卖铁也给你们买了。今后你们好好过日子，我们帮着你们洗洗衣服、做做家务，让你们去拼事业无后顾之忧。”
李娜拿起筷子，张宇却放下碗，从口袋里掏出个红色小盒子，竟是个戒指盒。
他拉过李娜的手，眼神“真诚”：“娜娜，房子定了，缺啥家具家电，我随赚随买，你若着急买先垫上也行，咱俩就差领证了。明天咱们去民政局吧？正好我爸妈也有空，能陪咱们一起去。”
老两口乐得眼睛都眯成缝，劝李娜快收下。李娜笑了，她想象中的求婚不必太浪漫，但至少环境会私密些吧？
可现在，在饭桌上、张宇爸妈的眼皮底下，她恶作剧地站起来，过去就要搂张宇脖子，假装扭捏一下。
张宇下意识蹦起来躲开，却撞翻了椅子，李娜扑了个空，摔到地上，真的摔疼了。
张宇愣在那里。张宇爸放下筷子皱了皱眉。张宇妈赶紧起身去扶李娜，李娜推开她的手，缓了一下，自己站起来。
她拍拍衣服，语气平静得像在跟客人核对入住信息：“领证的事，我再考虑一下。”
张宇脸更僵了：“考虑什么？咱们都处三年了，房子也买了，不就差个证吗？”
“就是啊小娜，”张宇妈说，“你别不知足啊！我们家张宇名牌大学毕业，还特意给你买这么大的房子，你倒好，还拿一把？”
李娜抬眼，目光扫过老两口紧绷的脸，再看张宇局促的模样，突然觉得好笑：“阿姨，房子是你们家买的，房产证没我名，我都没意见。但领证的事，等张宇考编上岸，再谈也不迟。”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满桌人没了声。张宇妈刚要发作，张宇拉了拉她的衣角，堆起笑：“娜娜，是我急了，你别生气，领证的事咱们慢慢说，你先吃饭，排骨都快凉了。”
李娜没再动筷子，只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汤碗，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人的“客气”是假的，推让主卧是演的，惦记她的钱、想逼她领证才是真的。
饭后告辞时，张宇要送她，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你留着陪叔叔阿姨吧，毕竟你们的新房子，还得好好布置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