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十年,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女官试从惊世骇俗变为制度常态,在无数女子的推动下,变革也在悄然发生。
女官的品级上限在逐步提升,任职范围不断扩展。
终于,一位在西南边陲担任知府多年、政绩卓着、深得民心的女子,因推广新稻、兴修水利、稳定边疆的卓越功勋,被破格擢升为从二品布政使。
当她身着特制的绯色孔雀补服步入紫宸殿谢恩时,那抹绯色点燃了无数希望。
又过数载,一位精于营造、主持修建数条利国利民大型水渠的工部女郎中,功在千秋,被赐予象征一品大员的紫袍。
当那庄重威严的紫色官袍出现在朝堂之上,一个崭新的时代已然昭示——女子,同样可以凭借不世之功,触及权力的巅峰!
金陵城,吏部尚书府。
檀香袅袅的书房内,位极人臣的吏部尚书、内阁首辅容与,一身紫色仙鹤补服端坐案前。
她面容清俊依旧,眉宇间却染了风霜。
清瘦身形与偶尔的轻咳,透露出早年虎狼之药留下的印记。
案上,一封字迹杂乱的信笺,来自早就云游无踪的老道士:海外或寻得“海玉髓”,可中和药毒延寿,然凶险莫测。
容与放下信笺,望向窗外庭院中自己亲手栽下、正吐新蕊的梅树。
容与至今未恢复女子身份——并非是畏惧,而是习惯了,况且她保持如今的身份,更方便做想做的事。
她大半生鞠躬尽瘁,梅妻鹤子,未曾婚娶。
如今国势日隆,新政渐稳,女官之路曙光初现,北境有温若鸿镇守,西南有容妍厉兵秣马准备平定土司,她心中已无牵挂。
容与提笔写下辞呈,字迹苍劲,力透纸背。
紫宸殿内,已显老态的昭崇帝裴晟看着辞呈,久久不语,眼中满是不舍与复杂。
“行简,海外凶险,吉凶难料,当真要走?”
容与躬身,声音平静而坚定:“陛下,臣为国效力半生,今国事初定,后继有人。这副残躯,也想为自己活一次,去看看天地尽头。……若得海玉髓解痼疾,或能归来,再为陛下,为太子殿下略尽绵薄。”
提及太子裴琰,昭崇帝眼神微动,长叹一声:“罢了,朕准你所请。”
“不过,首辅之位,朕为你虚位以待,太子太保之衔,永为你留,朕与太子等你回来!”
“臣……谢陛下隆恩!”容与深深一揖,心中微暖。
金陵城外,长江码头,千帆竞发。
巨大的“破浪号”海船如同蛰伏的巨兽停泊在岸边,洁白的船帆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长亭内外,人头攒动,前来送行的人络绎不绝。
户部尚书叶润章挤过人群,两鬓已染微霜,眼中含着泪光,声音哽咽:“行简,此去山高水长,千万珍重——户部的账还等着你回来查呢!”他努力想说得轻松些,却掩不住离别的伤感。
另有桂锦程、桂锦行兄弟,蒋若兰、连金跃亦联袂而来,镇北将军温若鸿虽远在北境,也派人快马送来了礼物。
还有许多故旧同僚、门生故吏,或亲自前来,或派人送来书信礼物。
容与一一谢过,心中暖流涌动。
“阿兄!”一身戎装的镇国将军容妍,英姿飒爽中带着不舍与担忧,紧紧握住容与的手,“海外凶险,你定要小心,家里有我,有舒姐姐在,你放心!”
已升任翰林院掌院学士、成为女官领袖的容舒,气质愈发沉静雍容。
她将一个精心准备的药箱递给容易,低声道:“行简,这里面是应急药材和海上的方子。一路珍重。”
她看着容与,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容与看着眼前这两位已能独当一面、撑起一片天的妹妹,看着周围这些情深义重的挚友,心中再无牵挂。
她用力握了握容妍的手,对容舒点了点头:“家里交给你们了。有你们在,我很放心。”
“时辰已到——,请贵人登船——!”船老大的吆喝声响起。
容与最后回望了一眼这承载了她半生荣辱与梦想的金陵城廓,望向岸边那些模糊却熟悉的身影,深吸一口气,踏上了通往“破浪号”的跳板。
她的身影在众人不舍的目光中,显得清瘦而挺拔,如同那即将远航的孤帆。
“破浪号”缓缓驶离码头,洁白的巨帆被海风鼓起,向着烟波浩渺的东方破浪前行。
容与立于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故土,心澄澈如镜。海风拂面,带着咸腥的气息和自由的味道。
就在这时,码头上的一辆马车微微掀起车帘,一个身着锦衫的修长身影,一闪而过。
容与惊鸿一瞥,竟觉得那身影……像极了谢廉?
容与微微一怔,随即释然一笑。
是幻觉?还是谢廉真的没死,还这么好心来送她一程?这都不重要了。
她收回目光,望向远方。
海天一色,碧波万顷。洁白的海鸥在船帆间盘旋,发出清越的鸣叫。
一轮红日,正从海平面喷薄而出,将万道金光洒向无垠的大海。
新的征程,已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