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容与!
她在格开侧翼攻击的同时,竟反手抽出了叶润章腰间那柄根本未曾出鞘的长刀!
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
“退后!”容与清叱一声,手腕一抖,长刀顺势一绞一撩!
她虽不以刀法见长,但习武多年,为防临时没有武器,各种刀枪棍棒都学过一点。
此刻以刀代剑,招式简洁狠辣,直取疤脸汉子手腕!
疤脸汉子大惊失色。
他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账房先生”身手如此凌厉!
他慌忙撤刀回防,容与却已借力旋身,刀光如轮,瞬间又逼退了另外两名扑上来的护卫!
“行…行简?!”叶润章看着挡在自己身前、手持长刀、眼神锐利如鹰的容与,惊得目瞪口呆。
他只知道明彻兄会些武艺,但容行简竟然也会武?!还如此……凶悍?!
“发什么呆!跟紧我!”容与头也不回,声音冷静得可怕。
她刀势展开,不求杀敌,只求逼退,带着叶润章且战且退,朝着假山方向移动。
刀光在她身前织成一片光幕,虽不及岳行那般霸道绝伦,却也密不透风,将攻来的刀剑尽数挡下。
容易则如同鬼魅般游走在容与侧翼,手中一柄软剑如同灵蛇吐信,剑光点点,专刺敌人手腕、脚踝等关节要害。
他的剑法阴柔刁钻,配合着容与迅捷的刀势,竟将五六名护卫死死挡住!
“妈的!点子扎手!并肩子上!”疤脸汉子见久攻不下,厉声招呼同伴猛攻!
压力陡增!
容与和容易顿感吃力,容与手臂被刀风扫过,划开一道血口,容易的软剑也被一把厚背砍刀震得险些脱手!
“小舅舅!”叶润章扬声惊呼!
一声如同受伤猛虎般的咆哮从不远处传来!岳行浑身浴血,如同杀神般硬生生从月洞门的包围圈中撕开一道口子,带着仅存的两名天隼司精锐冲杀过来!
他手中弯刀如同死神的镰刀,所过之处,血肉横飞!瞬间与容与等人汇合!
“走!”岳行浑身煞气冲天,一刀劈飞一个挡路的护卫,当先开路!
容与护着叶润章紧随其后,容易和两名天隼司精锐断后。
一行人且战且退,终于冲入了那片怪石嶙峋、路径错综复杂的假山群。
嶙峋的太湖石成了天然的屏障,极大地限制了护卫们围攻的阵型,也给了岳行等人喘息和利用地形周旋的机会。
“守住隘口!”岳行背靠一块巨大的“仙人指路”石,喘着粗气吼道。
他左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却浑不在意,眼神依旧凶悍如狼。
两名天隼司精锐也浑身挂彩,却眼神坚定,一左一右守住狭窄的石缝入口。
容与撕下衣摆,从怀中取出一包金疮药,快速为岳行包扎止血。
包扎完他的,又在自己右臂上的伤口处撒了点药,草草一裹。容易看得直皱眉,此刻却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叶润章脸色苍白,看着众人浴血奋战,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焦急,却只能紧紧贴在巨石后,不敢添乱。
贾府护卫和死士如同跗骨之蛆,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试图强攻。
刀光剑影在嶙峋怪石间闪烁,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岳行等人如同困兽,凭借着地利和血勇苦苦支撑!
但对方人数众多,悍不畏死,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
岳行等人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体力也在飞速消耗。
“妈的!这帮杂碎!跟他们拼了!”岳行吐出一口血沫,眼中凶光更盛,就要再次冲杀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三声低沉雄浑、穿透夜空的号角声,如同惊雷般骤然从瘦西湖方向滚滚传来!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如同闷雷般的战鼓声,咚咚咚!咚咚咚!响彻云霄!
这号角……这战鼓……是水师!是朝廷水师进军的号令!
假山内外,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号角战鼓惊呆了,攻守之势瞬间一滞!
只见瘦西湖连通运河的宽阔水道上,数十艘悬挂着“狼山”、“靖海”旗号的巨大战船,如同从黑暗中浮现的钢铁巨兽,劈波斩浪而来!
船头巨大的撞角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船舷两侧,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张弓搭箭,锋镝在月色下泛着森冷的光芒。
船楼上,巨大的牛油火把熊熊燃烧,将半边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战船桅杆顶端,代表天隼司的黑色飞隼旗和代表钦差的明黄龙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为首一艘高大的楼船上,一名身披明光铠、手持令旗的水师将领昂然挺立,声如洪钟,借助特制的铜喇叭,响彻整个聚宝园:
“奉旨!盐政厘定专司办案!天隼司指挥佥事岳行大人令!聚宝园内所有人等!弃械跪地!违令者!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水师将士的怒吼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声震四野!
与此同时,聚宝园四面八方,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无数身着黑色劲装、手持强弩利刃的天隼司缇骑,如同潮水般从墙头、角门涌入。
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瞬间分割包围了园中各处顽抗的护卫和死士!
“官兵!官兵来了!”
“天隼司!是岳阎王的人!”
贾府护卫和盐商死士的士气瞬间崩溃。
看着那如同神兵天降的战船和潮水般涌来的天隼司缇骑,再无人敢抵抗,纷纷丢下兵器,抱头跪倒在地!
哭喊声、求饶声响成一片。
假山群中,贾富贵、刘金等盐商面如死灰,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般瘫软在地。
他们最后的挣扎,在朝廷的雷霆之威下,如同螳臂当车,瞬间化为齑粉。
岳行拄着刀,背靠巨石,看着远处楼船上飘扬的旗帜和潮水般涌来的援兵,满是血污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带着痞气的笑容:“他娘的……总算来了!”
他身体一晃,失血过多的疲惫感瞬间涌上,几乎站立不稳。
容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她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战场瞬间被朝廷兵锋涤荡,看着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盐商豪强如同丧家之犬般跪地求饶,心中激荡难平。
这场席卷东南的盐政风暴,终于……尘埃落定。
叶润章也长长舒了口气,看着容与扶住岳行的手,脸上露出一丝自嘲又庆幸的苦笑。
今夜过后,他怕是再也不敢说自己“不屑习武”了。
月光如水,照在满目疮痍的聚宝园。
血腥气与硝烟味尚未散尽,但黎明前的黑暗,已然被朝廷的兵锋彻底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