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魔崖深处,魔气如潮,汹涌澎湃。那座白骨与魔石垒砌的九层祭坛,其上的邪异魔纹光芒愈盛,如同无数血管搏动,将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阴煞死寂之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顶端那两团被魔光包裹的身影之中。阿禾与澜海的气息在魔种的强制催动下,已攀升至荒帝中期的临界点,但那力量充满了虚浮与暴戾,她们的本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无尽的痛苦与魔念侵蚀下摇曳,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太子熵立于祭坛之前,感受着那越来越清晰的、来自幽冥魔渊深处“寂灭血池”的共鸣波动,脸上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他身后,炎斧魔尊等魔将肃立,魔威凛然。阴影中的玛门依旧沉默,但那弥漫的寂灭威压却如同实质,让周遭空间都不断扭曲崩裂。梦璃斜倚墨莲,指尖梦魇之气缭绕,绝美的脸庞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慵懒与玩味,仿佛在欣赏一场即将达到高潮的戏剧。
距离月蚀之夜,仅剩三日。
囚牢之内,昏暗依旧,冰冷的魔气与压抑的死寂几乎要凝成水滴。战狂、凌瑶等人依旧深陷于各自编织的欲望幻境,气息时而亢奋,时而平和,但眉宇间那份不正常的迷离与逐渐微弱的灵魂波动,预示着他们正滑向沉沦的深渊。
唯有云澈,如同礁石般盘坐,与周遭的沉沦格格不入。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干渴与精神的极度消耗而裂开细小的血口,汗水浸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微微颤抖的轮廓。但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那双紧闭的眼眸之下,是如同烈焰般燃烧的意志。
数日不眠不休的“道争”与参悟,几乎耗尽了他的心神。背后那寂灭掌印,在与魔纹锁链的相互侵蚀下,已被净化了接近两成五的区域,颜色转为深灰,其内蕴含的寂灭意蕴虽未减少,却似乎变得更加“温顺”,不再像最初那般充满侵略性。而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与掌印接触的那几段,魔纹已然模糊,甚至出现了数道发丝般的裂痕,其吞噬道基的诡异力量也大为减弱。
更重要的是,通过对锁链吞噬之力、寂灭反扑以及混沌包容三者间微妙平衡的把握,云澈对力量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精微境地。他甚至能引导一丝被混沌之气初步中和过的寂灭道则碎片,融入自身的归墟指意之中,使得那灰蒙蒙的指芒边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能令万物归于终极死寂的韵味。
然而,肉身的痛苦与精神的疲惫,也几乎达到了极限。每一次引导力量,都像是在撕裂自己的神魂。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无限期地耗下去,必须寻找突破口!
他的心神,大部分依旧维持着背后的“道争”,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汲取着那危险的“养料”。另一部分,则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持续不断地探查、分析着囚牢墙壁上那些构成禁制的魔纹。
这些魔纹复杂无比,与整个陨魔崖的魔气地脉相连,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强行冲击,不仅会遭到禁制反噬,更会立刻引来守卫,甚至可能惊动外面的玛门、梦璃那等存在。
云澈要寻找的,不是强行破开禁制的方法,而是这严密体系中的“生门”或者“破绽”。任何阵法禁制,无论多么完美,只要是由力量构成,由规则驱动,就必然存在其运转的规律与能量流转的节点。尤其是在这陨魔崖,空间本就脆弱紊乱,魔气也并非铁板一块,梦璃的梦魇之力、玛门的寂灭大道、太子熵的寂灭皇血,几种力量性质迥异,共同维持这禁制,其间必有可供利用的缝隙!
时间一点点流逝,云澈的识海中,无数魔纹的轨迹如同星河流转,被不断拆解、推演。他结合《光之源典摘要》中一些关于规则本质的阐述,以及对源初之光“定义”权柄的模糊感应,试图理解这些魔纹背后所代表的“规则”。
“……魔气流转,至阴穴而滞……”
“……寂灭意蕴,与左侧第三道血纹隐隐相斥……”
“……此处的梦魇符文,能量波动有周期性衰减,与外围魔障的涌动频率似有关联……”
无数细微的发现,如同拼图般在他心中慢慢汇聚。他的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弧度。找到了!
并非找到了直接破开禁制的方法,而是找到了一个可能影响禁制稳定,甚至……借力打力的关键节点!
那是一个位于囚牢角落、看似不起眼的暗红色符文。它并非核心防御符文,而更像是一个能量中转与协调的枢纽,负责平衡魔气、寂灭之力以及一丝微弱的梦魇气息在这片区域的分布。或许是因为几种力量属性的差异,这个符文的光芒比其他符文要略显晦暗,其能量波动也存在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瞬间。
这个瞬间,短到不足以让人做任何事。但云澈要的,就是这一个瞬间!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精准抓住那个“凝滞”瞬间,并引爆其内部力量冲突的契机!单凭他自身被压制的力量,远远不够。他需要外力,需要一股足够强大、足够突然,能瞬间扰乱这片区域能量平衡的力量!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依旧沉沦在幻境中的同伴们,最终,落在了辰的身上。
辰沉溺于洞悉归墟本源的幻境,周身归墟意境的波动虽然被梦魇之力扭曲掩盖,但其本质仍在。归墟,代表终结,亦代表轮回的起点,其力量特性与寂灭有相似之处,却又更加深邃、包容。若能引动辰无意识散发出的归墟意境,冲击那个关键节点……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一旦失败,不仅会立刻暴露,更可能引动禁制反噬,将他们所有人瞬间抹杀。而且,如何在不惊醒辰(也可能惊醒梦璃)的情况下,精准引动那一丝归墟意境?
云澈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没有时间犹豫了,这是目前唯一能看到的,不是希望的机会!
他缓缓抬起未被锁链完全束缚的右手食指,指尖,一缕微弱到极致、几乎与周围魔气融为一体的灰芒开始凝聚。这不是攻击性的力量,而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对寂灭、归墟以及混沌包容之道领悟的结晶——一缕极其精微的“引信”。
他需要将这缕“引信”,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送入辰周身那被梦魇之力包裹的归墟意境波动中,并设定好在那个特定“凝滞”瞬间被触发!
这个过程,需要难以想象的耐心、精准与控制力。云澈屏住呼吸,神识高度集中,指尖那缕灰芒如同拥有生命的细丝,缓缓地、悄无声息地探向沉沦中的辰。
囚牢内,只剩下云澈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那缕死亡细丝缓慢延伸时,带来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破障寻隙,于无声处,惊雷暗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