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天空像是被淡淡的蓝灰色轻纱覆盖,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华丽的宫殿前。
银装素裹,玉树琼枝。
翠绿色宫装的女子,焦急的仰头看着坐在墙头的少女。
“公主,外面冷,您还是赶快下来吧。”
没错,面前的这位少女,就是盛国的美棠公主。
美棠身着一袭精致的粉色宫裙,同色系的斗篷披在身上,白色的绒边衬的她那张娇嫩的小脸更加娇俏。
此刻微微嘟起嘴:“哎呀,不用担心,我不冷的。”
宫女有些无奈,只好道:“公主,不用那么着急的,喜世子很快就会到的。”
喜世子喜蔚,他的母亲丽夫人和倩皇后是手帕交,两人也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更甚至有传言,两家暗地里早已定下了娃娃亲。
美棠脸一红,反驳道:“谁着急了?我才没等他呢,我是在看风景。”
“哦~之前某人似乎天天抱怨,说在宫里看这些花草都看腻了,今日怎么有心情看风景了?”
听到这个温和带着调笑的声音响起,美棠欣喜的望去。
只见来人一袭华丽的蓝色锦袍,外披同色系的斗篷,步伐稳健,后面跟着一个侍卫。
“喜儿哥哥!”
喜蔚走过来,笑看着墙上的少女。
“又调皮了,明明功夫不到家,只会上不会下,还喜欢往上爬。”
宫女和侍卫显然习以为常,很有眼力劲的退下。
美棠脸一僵,气鼓鼓的晃了晃腿,裙摆随之轻轻摆动。
“哼!喜儿哥哥就会笑话我,明明是你这个师父教的不到位,羞羞脸。”
喜蔚听闻不由有些好笑,想起每一次练功的时候,少女就扒着他的胳膊,可怜巴巴的说自己累。
不让她练吧,又说自己瞧不起她。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亲自带公主殿下下来如何?”语气无奈却又宠溺。
美棠微微抬起下巴,伸出胳膊,像一只傲娇的波斯猫。
喜蔚脚尖一点,飞跃到空中,熟练的揽过少女落下。
看着她脸颊红红的,不由抬手扶上她的脸。
少年常年练武,体温比较高,暖洋洋的大手触碰到她的皮肤,美棠歪着头舒服的蹭了蹭掌心。
“好暖和呀~”
喜蔚忍不住笑了一声,可想到他来的目的,眼神忍不住沉了沉。
“美儿,今日元日,我们要互送礼物的,还记得吗?”
美棠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的荷包,上面绣着茉莉花。
抬手晃了晃,手腕上的铃铛手链发出脆耳的声音。
得意洋洋道:“怎么样?这可是我亲手绣的。”
喜蔚欢喜的接过,当即就系在了腰间,另一边则是一个铃铛。
和她的铃铛手链是一对,也是他们两家定下娃娃亲的信物。
想到母后说她明年就及笄了,到时候她们的婚事……
美棠脸忍不住有些红,连忙挥去脑海中的思绪,双手抬起,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我的礼物呢?”
喜蔚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是一支蝴蝶样式的紫檀木簪,做工不是特别的精致。
“什么嘛,人家亲手给你绣了荷包,你却给人家送一支木簪?”
虽然紫檀木珍贵,但她什么宝贝没见过?她的首饰不是金的,就是各种珍珠宝石做的。
虽然吐槽,但美棠还是接过了。
喜蔚揉了揉她的头,语气温润:“这支簪子是我亲手做的,希望你及笄礼的时候能够带上,这几个月我不在你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
美棠神色一顿,猛的抬起头:“你说什么?!你要去哪里?”
“不行!你不能离开我,你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
“你说及笄礼那天亲自给我挽发的,这簪子我不要了!”
美棠像烫手山芋一样,把簪子扔到他怀里,耍赖似的抱住他的胳膊。
喜蔚语气依旧温柔:“美儿,我习文练武,就是为了守护百姓保卫盛国,如今边疆战事危急,威远将军又受了重伤,我必须去。”
美棠心里一阵苦涩,她早就听说了边疆之事,她也有想过这个结果,但她却催眠自己,朝廷有那么多人他不一定会去。
可这几天,他一直忙的不见人影,她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死死的抿着唇,但眼泪却控制不住的大颗大颗的滚落。
喜蔚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滚烫的泪珠让他的手指烫了一下,心像针扎的一般疼。
这么多年,他从未舍得让她哭过,哪怕是练武的时候,只要她一喊疼他就心软了,简直娇气的很。
“莫哭,都不好看了,你还是笑着最漂亮。”
美棠听到他温柔的声音,更加难过了,忍不住扑到他怀里,低声抽泣:“呜呜呜……喜儿哥哥,我以后听你的话,我会好好练武,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美儿,我答应你,我很快就会回来,还有几个月就是你的及笄礼了,我还想回来参加呢。”
美棠知道他下定了决心,哭的更加难过,但还是抽抽噎噎的问道:“说,说话算数,骗人是小狗。”
“嗯,不骗你。”
喜蔚松开她,微微弯腰,直视她的眼睛。
“美儿,待我归来,你及笄礼后,我们成婚好不好?”
美棠脸一红,扭捏的跑到一旁的秋千上坐下,低头不语。
喜蔚有些失落,还是像往常一样走到她身后,轻轻的推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
“好。”
神色一喜,手里的动作停下:“你说什么?”
美棠有些紧张:“没,没什么。”
随后喜蔚不管怎么哄,美棠就是不肯再说一遍。
边疆战事紧迫,翌日喜蔚就在朝堂上请旨愿领兵前往。
离开那天,美棠没有露面,喜蔚听到侍卫传来的消息说,小姑娘在宫殿里哭。
只能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却不知美棠在城楼后面,亲眼看着他离开,死死的捂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冬天过去,春天悄然而至,这段日子边疆传来捷报,喜蔚带着大军连连获胜。
满朝欢喜的情况下,美棠的及笄礼也如期而至,很是盛大。
倩皇后给她挽的发,是那支蝴蝶紫檀木簪。
刚刚完成仪式,突然殿外传来一道大喊,侍卫匆忙跑了进来。
“不好了!边疆传来消息,最后一场战役胜利,但喜世子却受伤被俘。”
美棠脸色猛的一变,提起裙摆,匆忙的跑过去。
“你说什么?!”
“最后一场战争巳国耍诈,世子如今已经被俘!他们扬言,想要让世子回来,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公主去和亲!否则他们就要把世子吊在城门外暴晒而死。”
巳国比盛国气候炎热,如果真是如此,喜蔚根本撑不了几天。
此话一出,美棠直接晕了。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有人赞同,有人否认。
就在事情僵持不下之时,美棠醒了之后直接跪在了御书房外整整两个时辰,求了一道和亲旨意。
巳国表示只要美棠进入巳都,自然会放了喜蔚。
和亲途中,美棠整个人失去了以往的活泼,像丢了魂一般。
哪怕如今外面阳光温暖,却难以驱散她心中的阴霾。
路程行驶了一半,美棠坐在婚轿里,手里摩挲着那只紫檀木簪。
低声呢喃:“按照时间来算,你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对不起了喜儿哥哥,这辈子美儿无法嫁给你了……”
说着,眼眶的泪珠忍不住滚落下来,顺着脸颊滑落。
没一会儿,信鸽飞来,是喜蔚的侍卫写的。
「公主,我们被骗了!世子当时受伤严重,但得知要公主你前来和亲,不愿意治疗,已经……薨了!手里还一直握着一个荷包。」
后面还有一句话,说将他的遗体接了回来,但美棠已经看不下去了。
手微微颤了颤,那张纸仿佛有千般重,缓缓飘落。
心中的痛苦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撕心裂肺的低喊出声:“喜儿哥哥!”
片刻之后,美棠的手颤抖的握紧住紫檀木簪。
随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决绝地插入自己的胸口。
噗呲!
刺进肉体的声音响起,美棠觉得真的好疼,比练武摔倒时划破皮还要疼,但是她的心似乎更疼。
可嘴角却扬起一抹笑容,疼痛与释然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
鲜血如注,瞬间染红了那件红色的嫁衣,如同绽放的彼岸花,妖艳而悲凉。
血珠一点一滴地滴落,染红了脚边的纸张……
婚轿还在前行,摇摇晃晃地穿梭在官道上。
与此同时,隔着一条喧嚣的道路,一队士兵正抬着一副棺椁缓缓前行。
最前面的士兵,手里捧着一个牌位,上面赫然写着‘显世子讳蔚之灵位’八个大字……
只要嫁去敌国,她的喜儿哥哥就能回来了……
只要身死敌国,他的美儿就不会被威胁了……